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32节(2 / 2)
一抹昭然之色掠过温廷舜眉庭,温廷安称疾,赵珩之拿文章摆驾资政殿,两桩寻常的事体,明面上看着南辕北辙,谁又能想到两者之间,冥冥之中暗藏千丝万缕的牵连?
他并未就赵珩之一事追溯下去,只慢条斯理地对甫桑道:“继续盯着璇玑殿,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寻我禀告。”
甫桑应了声,踯躅了一番,并未擅自离却,显然要有一事要说。
“对了,少主,卑职还发现这两日濯绣院里,那位陈嬷嬷行踪有异,遣了两位暗卫密探崔府,特地搜剿濯衣坊,循其焦灼的情状,似乎在寻着什么东西。”
陈嬷嬷是吕芸的贴身心腹,陈嬷嬷若要去寻什么东西,自当是出自吕芸的授意。吕芸与崔府并不相熟,更是从未访谒崔府,自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落在崔府。
可陈嬷嬷去的是濯衣坊。
找寻何物,甫桑不解,但在场有两人不言自明。
空气有一瞬的僵滞,郁清肃立如入定的禅僧,眼神微动,没有看向主子。少主秘密吩咐他做的事,他绝不会为任何人道也,哪怕是同生共死过的同胞。
温廷舜垂下了眼,容色淡淡:“陈嬷嬷找何物,与我们的目标无任何干系,兹事不必留心。再者,吕家豢养的暗卫并非死士,谅是寻不到东西,也定不会对那些濯衣嬷嬷下死手。毕竟,崔元昭是阮渊陵麾下的一只纸鸢,崔府并不是吕家能轻易动的。”
甫桑觉察少主语色有异,可到底说不出具体端倪在哪儿,只继续盯着璇玑殿去了,人告退后,温廷舜便吩咐郁清道:“有一桩事差你去办。”
郁清长揖道:“少主可是让卑职去盯着庞衙内?”
郁清极为聪颖,多年以来跟随少主,养成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本事,少主只消一句话,他便能闻弦歌而知雅意,毋需少主赘言。
方才,少主将蘸血的箭簇递与庞礼臣,便是于此黑白棋局之上,新置一子,庞家三代都是名臣武将,族门人丁文武兼备,庞礼臣长序行四,是个脑子好使的,但慧极必伤。
这一物证不足以直指奸贼乃系庞珑的党羽,不过,足够在庞礼臣心中种入一颗疑心的籽。
风起于青平之末,一鳞半爪的疑心,在经年累月发酵之下,也足以在庞家掀起滔天动荡,易言之,若欲让一座高台崩坍,只消让砌地砖石生出一只蠹虫便可。
温廷舜点了点首,郁清身影一晃,消歇在了暗影处。
温廷舜薄唇浅抿,眼神落在了竹苑,一围修直碧烟之后,掩映着斑驳的书屋,那处已是人去楼空,大雪稀稀落落倾覆而下,书屋并未掌灯,雕梁画栋被抽取了实质,只余下了寥廓幽谧的黑色绰影,寂寞吹雪白。温廷舜揭开了鸽子汤的盅盖,汤汁寒初透,凉气四溢,若是文景院熄了烛火,那寥廓的景致,估摸着与书屋无异。
反观之下,一林之隔的濯绣院,传了几些女眷打檐下冰棱的嬉玩声,还有一阵柿子酥饼的暖香,隐隐传了雀跃的嗓音,应是檀红在说话:“大少爷,这是顾嬷嬷的手艺,她做的柿子酥饼是嬷嬷们当中最好的,少爷仔细烫!”
瓷青的声音也传了来:“目下刚蒸好的,大少爷快尝尝!”
须臾,传了那人的说话声,因着嗓音清润如松涧,温廷舜岑寂地谛听着,连吐息都不知不觉轻了一截,只听温廷安虔诚地说:“顾嬷嬷的手艺比外边的酒家都要好,有槐花的馥郁清香,解馋且暖胃,我就怕将舌头吞进去了,檀红,瓷青,你们也吃几个罢。”
似乎只消吃上甜食,她便容易满足,嗓音里充溢着眉眼弯弯的弧度,温廷舜扬起汤匙,啜了一口冷却的鸽子汤,不知不觉喝得见底,修长的指腹在黑瓷碗盏处摩挲着,她的话音还在继续,仿佛在空气里绽出了明晰的涟漪,他圈在重重涟漪之中,像是深陷缧绁的困兽。温廷舜起身行至了书屋里,那濯绣院的热闹便退潮了,他深深捋平了呼吸,盘膝危坐,面容浸泡在了昏昧的光影里。
趋闹,俨然才是人间烟火气的所在,像是飞蛾扑向烈火,可他知道,眼前有一团潦烈的火,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剪出多余的枝蔓,背身而去。
庞礼臣从崇国公府离却之后,便是快马加鞭一路往回赶,赶至庞太保府,便要去找父亲,傔从蔺苟告诉他,“衙内容禀,庞枢密使庞大人并不在府内,有要事出去了,若衙内有要事,不若让卑职代为转告。”
庞礼臣抻着脖子凝向书房:“小爷我明明方才看到书房亮着灯的,我爹一定在里面。”语罢,便朝着书房走去。
蔺苟面色有异,眼下庞枢密使正在密室里与血卫营议事,可不能给庞四郎搅和了,遂是三番拦他。
奈何庞礼臣软硬不吃,蔺苟也不能针真对庞礼臣动手,“吱呀”一声,庞礼臣推开了书房的门扉,力道过沉,庭中松树之上积的雪跌跌撞撞纵了下来,雪粉罩满窗。
蔺苟原以为枢密使在密阁里,正欲拦下,却不想,庞珑正端坐在桌案前,着黑青色直脚蹼头,一身红圆领白泽绣纹补子,脸庞瘦削如铁,颧骨锋利如刃,两道浓眉若奔放的狂草,正半阖着眼眸,作养神之状。
蔺苟欲言,却见庞珑淡淡地摆了摆官袍,蔺苟悟过了意,忙拱手告退,将门阖上,顷之,书房只余下父子二人。
“四郎,你禁足刚解,今儿本该带你去寻姜太后请个安,太后一直挂念你的学业,爹军务繁冗,也就没带你去了,过几日休沐,便带你进宫。”庞珑的嗓音掺了几分惫色,说罢,揉了揉眉心,压抑着某种情绪,没有计较庞礼臣晌午乱跑去温府的事。
庞礼臣是庞府最小的男儿郎,上头有三位在京或在地方任职的哥哥,其母曲氏素来对四郎溺爱得紧,什么事都依着他去做。今儿他下值回来,在佛堂没见着庞礼臣的人影,命其抄写《武经总要》的一沓墨纸,倒悉数呈上来,庞珑一看,便知是曲氏寻下人仿照四郎的字迹代抄的。
庞珑寻曲氏问四郎的去向,曲氏答说,四郎还能去哪儿,这等血气方刚的男儿郎,这个时节要么在楚楼,要么便在酒馆。
其实,下值前半刻钟,蔺苟的双胞胎弟弟蔺寻,便给庞珑通风报信,说庞礼臣又去寻温家大郎了,这一回竟还偷偷跑至别人的宅邸处。
庞珑本就军务缠身,早朝时又因媵王禁于璇玑殿一事忧心不已,时局动荡,帝心暗昧,他派去幽州楼泽园潜伏的暗探,据闻被赵珩之的人搅和,诸事不顺,庞礼臣又来给他雪上添霜,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迸。
庞珑阴晴不定地对曲氏说,“四郎近些时日,与温大郎走得有些近了。”
曲氏其实也预感着了,可没忘心里去,庞四与温家嫡出少爷交情敦实,那个温少爷长得一副好皮相,她见过几眼,倒还中规中矩。四郎喜欢交温廷安这样的朋友,那便随他去便好,毕竟温廷安就是一介纨绔子弟,并非温家之中流砥柱,对庞礼臣造不成什么威胁。
庞珑只觉这是曲氏的妇人之见,党争之下,安有完卵?
温廷安明面上不学无术,玩世不恭,谁能猜到他是在扮猪吃老虎,若不是陆殿帅陆执借禁军刺探此人,庞珑还不知晓温廷安身上竟还藏这等天大的本事,能在漫天兵寇伏击之下,带着温廷舜逃出生天。那寒江长达数十里,外人皆说温廷安不谙水性,还带着一个晕厥的负伤少年,两人坠河必是死路一条,谁知道,两人竟能活着回至崇国公府!
这就给枢密院落下了话柄,陆执被问责,庞珑也因护军不力,被台谏官参了一本,庞家被拖下了水,媵王重提元祐议和旧案,目前禁在了璇玑殿。
若是温家一路势头明朗,扶太子登基,那么等待庞家的,后果全然不堪设想。
姜太后脾气阴晴不定,跟庞珑耳提面命过了,恩祐帝明面上盛怒,实质上,也有恻隐之心,元祐议和旧案一直是先帝的心结,若能破旧案,从大金的疆土上收回元祐十六州,便是无与伦比的功德。媵王故意触怒龙颜,是有自己的成算,至于是何成算,日后必会揭晓,目下,温家与大理寺便是捅在了庞家身上的诛心刀,若想翻身,就必须找到梁庚尧,打破左党在朝中孤立无援的地位。
庞珑正与血卫营商议要事,庞礼臣便来扰他了。
庞礼臣是庞珑四位儿子之中,心性较为耿率的,他不欲让他卷入此事,便是借用太后的名头,意欲支开他。
庞礼臣直直看着父亲,自袖袂之中摸出了蘸血的箭簇,“爹,您为何要害温廷安?”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这一晌夜, 洛阳复落起霏霏淫雨,料峭春寒,遮天蔽地, 庞府书房的檐下, 一洼雪光倒映着远空的夜色。
幽微烛火被台槛外漱玉般的雨, 搅得翻来覆去,澄黄火光照着庞珑魁梧的身影,婆娑的浅影缀在了白石地面,乌案之上搁放一樽琥珀清酒, 是高丽新贡的春醪大曲,庞珑啜了半盏,沉鸷的眼神朝庞礼臣掌间的箭簇投去一瞥, 闲淡地依靠在锦榻上, 声线冷锐沉淡,显得心不在焉:“这一样东西, 可是温大郎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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