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30节(1 / 2)
郁清冷冷乜斜了甫桑一眼,心想这人真是个猪脑袋,少主道了一句,就该举一反三才是,但甫桑只能听懂字面意涵。
郁清解释道:“少主与东宫是各取所需,东宫一直认为少主是涸辙之鲋,受困于他们,少主遂他们的意,是在让他们卸下心防,这于少主是好事一桩,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甫桑这才终于明白了,原来少主一直在设局,温廷舜靠在引枕上,看着支摘窗外的天光,对郁清道:“数日前嘱令你去查的事,可有下落?”
郁清拱首道:“卑职布下暗桩在太原驿馆监情,连续蛰守数日,确乎发现庞枢密使庞珑在两日前,暗遣信使往两个地方去了,一处往南直通扬州,走的是淮河水路,一处往北通抵钦州,行得是陆路,庞珑的心腹蔺苟走了水路,去了扬州一趟,据闻是其妹妹渔阳县主在英国公府刚诞下了一对龙凤胎,那生辰礼箱拢共十箧,由镖局亲自押送,阵仗颇盛。”
温廷舜狭了狭眸,道:“这怕是声东击西之法,庞珑的目的在于钦州。”
郁清点了点头:“卑职一路往北跟着,发现庞珑的另一位心腹蔺寻,此人单独去了趟当地颇负名望的楼泽园,是以枢密院之名义。少主知晓的,楼泽园乃是在元祐议和一案后,恩祐帝下诏专门收恤州府穷民之地。卑职在楼泽园转了几遭,打听了一下,发现媵王每月都会捐赠百両银锭给楼泽园,意在救死扶伤,多行义举,时而久之,他的声名在钦州传开,颇受黎民黔首之拥戴。卑职怀疑,楼泽园是庞家与媵王的送信接洽之地,是一处谍报据点——”
郁清顿了顿,道:“而那些流民,怕不就是被媵王所利用,从钦州的楼泽园流出来的,在京畿之中引发动乱。”
温廷舜眸底深黯了一下,每月捐赠百両银锭,赵瓒之的母家是琅琊世家,不愧是名门巨贾,果真下得了如此阔绰的手笔。
前几日早朝,恩祐帝借伪诏大案,面了阮渊陵后,下新诏增添新律考题,大理寺卿乃是温善晋的学生,帝王器重三法司,这意味着温家的地位有所回温,过几日,便有流民直冲着崇国公府而来,重启元祐议和旧案,刻意在恩祐帝的伤口上撒盐,并将祸水引向了温家。两桩事体就这般巧合地撞在了一起,局势幽微莫测,一盘棋已经铺好,太子造势,媵王自然会开始落子,与之博弈。
只不过,赵瓒之为何会将大金谍者牵扯入内?金人狼子野心,让大邺割地赔款,赵瓒之倘若要夺嫡,只消动用虎符与兵权即可,与大金谍者觅求合盟,无异于与虎谋皮,显然并非良策。
赵瓒之令庞珑私下捉了梁庚尧,还要引出其他金谍,可见还有别的成算?
温廷舜目下暂不知其具体筹谋。
他沉了沉眸,对郁清道:“不必再盯着楼泽园了。”
媵王在民间积累声望,一定是在为成为储君做筹备,想必东宫那位也大致知晓了此情,自会遣暗探前去彻查楼泽园。
目下,只消等升舍试放榜,等着阮渊陵给下一步指示,倘若他没料岔的话,任务一定与大金谍者休戚相关。
禀事毕,外头幽幽地传来了一阵动响,是温廷安踅而复返,甫桑与郁清相视一眼,如墨汁淡入海水一般,齐齐稽了首,无声无息地自榻前退却了去。
温廷舜和衣卧躺在榻,阖眸假寐。
吱呀一声,外头有光簌簌入内,一阵冷风飕飕地往寂室里灌着,辗转之间,榻前传了一声极为细微的响动。
空气之中,弥漫着清浅的中药香。
他想,应是药材采买了回来,熬煎好,温廷安托着药碗入了内。
一只温软的掌心浅浅覆在温廷舜的额庭处,这般的动作是有些寻常的,但教他身子蓦地一僵,长兄可是在察看他烧着什么程度么?
坐在榻前的人儿没有说话,敛声屏气,只是拿了一块枕褥垫高了他的肩膊,将汤药一口一口喂予他,空气静谧极了,静得只能听见汤匙碰撞在瓷碗处的声响,这般金丝震玉的清音,不知为何,竟是密密匝匝地,一寸一寸敲入了他的身躯。
原是平复下去的心率,再次“噗通——噗通——”,不受控地撞击在伤口之上,温廷舜一时绷紧了下颔。
他想起了小半个时辰前,冻寒彻骨的江水庶几淹没了他们,温廷安搂紧他,两人沉浮在浩烟邈邈的千顷江上,身影被夕光扯拽得又细又长,半昏半昧之间,他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是那般伶仃渺小,孑然狼狈。
堕指折胶的时节里,九肠愁让温廷舜身子奇冷,世间里唯一的暖与热,只剩下将他负在背上的长兄。
高热将他的身体烧灼,思绪恍惚,也蚕食掉了一部分平素惯有的理智,他记着长兄身上的温腻气息,如棉絮般,是那样的暖和,像是他旧时常驯养在身前的一只雪狐,拱入了他内心深处的柔软之地,只不过后来,它在血猎之中被三皇子一箭射死了。
冥冥之中,他喜爱的东西,到了他这里,总不得善始善终。
他但凡流露一丝睐意,生出一抹眷恋,宿命便会将它们摧毁残噬,教他尝清楚痛彻心扉的滋味。
及至那一柄毒箭即将射中温廷安,有那么一瞬,温廷舜眼前浮现出小雪狐奄奄一息倒在雪地里的情状,漂亮浓密的细软雪毛,被漫地的血黏成一绺,黑白分明的瞳仁,涣散失神地望着他,神采不再。
温廷舜明明嫌厌温廷安,但濒死一刻,他恍惚地想起了那一只多舛的雪狐——他不够强大,不能保护好它。
但又与温廷舜有何干系?
是他心软了么?
心软什么?
被温廷安背上岸,他半阖着眼,视线落在她被冻得通红的耳珠,湿漉漉的水汽间,温廷安后颈处,迫近琵琶骨的地方,竟是生有一颗淡红色的美人痣,之前教浓密鬓发遮掩住,幽隐人未识,他也一直未曾留意。
现在,那一颗美人痣在雪水洗濯之下,泛曳着妖冶而迤逦的色泽,雪肤,红痣,青丝,每一样都是蛊惑,教得温廷舜吐息一滞,狠狠阖紧了眼。
金水桥之下的江河没有酒意,人却是醺了呼吸,风声里,他还听到了心脏触礁的长响。
第41章
这夜, 待禁军与巡检卫镇压住了士子动乱,朱老九护送温廷安与温廷舜回至崇国公府。
族学的升舍试刚落幕,眼下一出动乱陡生, 任谁都看出这是党锢之祸, 温家上下氛围极为凝肃, 尤其是吕氏,又是忧虑,又是焦灼,今儿委实是地动山摇的一日, 连呼吸都是跌宕的,温老太爷与温善晋、二老爷、三老爷他们上下值都遭了歹人刺袭,藏于据点避难。
吕氏与诸房夫人一整日都提心吊胆, 就怕自家孩儿会出事, 动乱掀起之时,温廷凉与温廷猷是由禁军看护, 待动乱稍息,才被遣送回国公府, 二人相安无事,但唯独不见温廷安与温廷舜,吕氏心急如焚,原是在佛龛前祈福跪拜的, 深深捻住了漆深佛珠, 忙问:“他们两人呢?”
温廷凉颜容面如土色,讷讷地道:“大夫人,我们行出宣武门时就看到一堆士子乌泱泱地跌撞过来, 有兵卒放了冷箭,长兄的马车便是行在前头, 那箭就不知怎的,就,就快要射中长兄了……”
望着吕氏愈发苍白的面靥,温廷凉免不得冷汗潸潸,他从未历经如此跌宕的动乱,回溯起来仍旧心有余悸,双腿也抖颤得发软,愣是也不敢再往下说了,倒是他的母亲,二房的夫人许氏眉心深锁,搡了他肩脊一下,急声催促道:“然后呢?你倒是往下说啊,大少爷可是中箭了?”
温廷凉两股颤颤,几欲先走,温廷猷比三哥要镇静一些,道:“是二哥为长兄挡了一箭,他们为了逃脱伏兵与士子,从金水桥上投河了……”
吕氏陡然趔趄了一下,庶几要栽倒,陈嬷嬷忙扶住了她,檀红与瓷青面面相觑,脸上尽是忧色,陈嬷嬷跟她们说,今儿大夫人的左眼皮一直止不住地乱跳,预感有乱子要生发,还将在伽蓝寺求的佛牌给了大少爷,却不想,竟是一语成谶了。
三房夫人柏氏攥紧了丝帕,顷刻之间,泪流满面道:“就算是要逃,也千不该万不该去投河啊,舜哥儿受了箭伤,已是自顾不暇,这安哥儿是真真不谙水性,两人怎么能做傻事呢?”
吕氏陡然睨了柏氏一眼,眸有威压,柏氏自识失言,忙低眉顺眼,以丝帕遮掩掉了下半张脸,煞有介事地拭了泅红的眼角,露出一副憔悴之态。
二房与三房对长房少爷,究竟有几分真情实意,吕氏心中有数,温廷凉与温廷猷由禁军全须全尾护送回府,她们明面上在忧心两位少爷的安危,但掩藏在帕子之下的唇,指不定在暗自偷着笑。若此回罹难的是三少爷与五少爷,估摸着她们早没力气在她面前装模作样,早就心急火燎地发动家仆出去寻人了,遑论在她眼前磨嘴皮子功夫。
府内的男人因是皆在大内任职,此番都藏在据点里,吕氏无所依恃,一口郁灼之气绞紧在心口,伤痛催生孤勇,说要出府寻人,陈嬷嬷大惊失色,咽声说:“大夫人这可怎的使得!”
吕氏的身子骨本就孱弱,日日服用汤药形同食膳饮水,再经不起大的折腾了,吕氏再不可去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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