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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个星期,秦招跟楚暮才再次谈话。上课时他们坐不同位置,身边各有朋友,一下课便作鸟兽散。楚暮在秦招专注地看着外面screen上的powerpoint时,曾打量过他的样子;秦招在楚暮趁两堂课之间的小休时段、跟身边朋友聊天时,曾看过楚暮脸上的表情。有时秦招刚与旁边人应酬几句,已见楚暮离开课室,也没有意欲要去追上他的步伐。有时楚暮的目光跟住离开课室的秦招的背影,直至秦招关上门,才收回视线。这一切都不是什么大事,因而没有必要告诉对方。

对于关係不亲密的人而言,若手上没有公事,是不好去向对方攀谈,免得硬是谈两三句后就冷场。愈是亲密,愈能说无聊话,说个屁也能由屁讲到屎尿以至便秘或消化系统。

在图书馆门前,楚暮胁下夹着两本书,背包掛在单边肩上,正要拉开背包掏出雨伞,可不知是没带或是给垫到背包底,他把包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几次都找不到。正想将书紧抱怀中,当个英勇的护书使者,半边伞挡在他头顶上,身边就传来秦招的声音了。

「我为你打伞吧,你拿着这么多东西。」多自然。

「多巧,那就麻烦你。」低着头,不自觉驼起背来,不好意思。

「你去哪?」这个时间,都五点了,九成要去搭校巴到山下火车处,乘车回家。

「我要……」回家,但今天是星期五,搞不好秦招也要回家,于是说:「去一下旺角的书店买书,然后才回家。」

「噢。」要是陪到楚暮去书局,不自然,更何况等会儿约了吴先生在中环等。

「你呢?你回家?」最好是。不然两人同路,路上又冷场。

「应该是,我也不太……」要不要跟楚暮去书局逛?约了吴先生七点半,现在才五点。

「你到底要去哪?」

「我是七点半……」时约了人,但说:「……要回家。这中间有点时间,也不知要去哪。」

「哦。」那要不跟他去书局?书局里有很多书,要带起话题也不难。

「有车,快跑!」

秦招跑得特别快,直路上楚暮看着秦招的背影,松身的淡绿白双色间条背心后襬随风扬起,秦招洁白的皮肤在楚暮面前晃了晃。楚暮用手爬了爬自己前额的发,一手的汗与雨。秦招回头,见楚暮落后一大截,就抓着楚暮的胳膊,把他拉到身边,揽着他的肩膀,因秦招跑得快,摇晃猛烈的雨伞无力为二人挡雨,好容易跑上校巴,坐下来,惊魂甫定,楚暮觉得脸上痒,以胳臂拭去脸上雨水,又捞起t恤下襬擦脸。

下到火车站分道扬鑣?「幸好赶上车。」

到底要不要开口邀他去书局?「没错,多人极了,这时间……大家都是要去乘车回家的。」他本来也是。

人总是要回家的。但为什么他对家没有依恋?「对,回家吃饭。」

妹妹要上学,是不会做饭,又只懂做简单的炒饭,父母都要当夜班。今晚是谁做饭?「不知道阿妈今晚弄什么菜呢。」

吴先生说在某高级酒店订了两个setdinner,食鸡炖翅,燜鲍鱼,是几多头的鲍鱼?「我妈不做饭的,工人会做。我不爱吃太浓味的东西,清淡简单就好了。」

看来还是去买烧味饭。叉烧油鸡饭今天会做特价吗?「我妈也不会做太浓味的东西,今晚有鱼肉蒸酿豆腐……」就好了。

上次去另一间酒家食饭,吴先生点了一条鲜红的清蒸东星斑,今次也有吗?「我不太爱吃鱼。」

楚暮嗯了一声,自背包翻出手机时,秦招看入他的背包,说了句:「那部ipad好用吗?是最新出的款式,功能最多,价钱也算便宜。」

楚暮笑着,又嗯了一声,不自在的耸了耸肩,略过旁边雨水淅沥的车窗,但见窗外景色被一条条阔麪似的雨痕模糊成一大坨杂色。

「我……对电子產品那些东西……不太熟悉。还用得不好。」他怎么问起来了?

「不晓用的话,带回来,我教你一把。」这两星期以来上课,怎么都不见他用那ipad?

「也不用,不好意思麻烦你,功能那些……我看说明书学一下就行了。」要是让秦招知道他将ipad转赠他人,会怎么说?

「其实不难用,ipad都是用来玩,看reading、打机,拍照,听音乐,也可以用来写笔记。」他怎么不像别的人,一收到高价电子產品就高兴地使用?

「我惯了手写笔记,而且现在用的笔记本还有很多页数,等用完后,我再带ipad。」

校巴由邵逸夫堂驶至大学行政楼,车门一开,车里一小半人下车,却更多人蜂拥而上,沙丁鱼一样挤进这狭小的校巴。几个人站在秦招的座位旁,拿他的椅背当扶手,秦招只好往内挪移,让一点位置给站立的人。楚暮难免贴着秦招的大腿外边,素来一碰到别的人的体温就一阵噁心,于是楚暮又拚命贴着车窗,几乎手臂都要黏上去。

是以,他低头翻看手机,心里想将自己缩成一个球,想像外边有一层坚固透明的薄膜包覆自己,免去一切别的人的碰触、体温、皮肤、力量。安心逃逸于手机屏幕后那小小的、没有危险性的、可以掌控于手上的世界,有声有色。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我是不应该在信上写那些糟糕的东西。」

「哦,你是指你给我的那封信……」他怎么说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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