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2 / 2)
陈家楼, 赣南。
这两个熟悉的名字陡然从徐新嘴里说出来, 老实讲, 丁华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自打对方重回徐家后,似乎就和从前的人事自然而然地切断了联系。
也对,毕竟身份不同了, 所在的环境也天差地别。
倒是本就出身草莽的丁华, 还时不时地能和过去的老朋友老弟兄们联络联络感情,还在C市混的,偶尔一起约出来喝个小酒吹个牛,不在C市的, 逢年过节群发个祝福短信,像陈家楼这种当年关系特别铁, 而如今却又远在天边的,也能隔上一年半年的就通个电话彼此慰问慰问。
不过这个频率也就刚分开的那几年能得到较高的维持,发展到现在, 随着各自的生活圈和交际圈越拉越远,哪怕当年两人好得能同穿一条裤衩,也阻挡不了彼此间的倾诉欲渐渐变淡的无奈。
说实话,要不是徐新昨晚那一通没头没脑的电话,丁华都快忘了上次联系对方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自己尚且如此,性情大变的徐新就更别提。
更何况以往对于这些旧人旧事, 向来也都只有他丁华唠唠叨叨缅怀个不停的份儿, 而不见徐新有过什么多余的感叹。
所以当昨天大半夜他迷迷糊糊中冷不丁从对方口中听到陈家楼这三个字时, 反应了两秒后, 脑子登时就清醒了。可等仔细听完徐新所说的完整内容后,再转念一想其目的,又立马觉得自己也忒大惊小怪。
丁华思及此,心底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毕竟不管什么时候。但凡是涉及到了小林,就算屁大点儿的事,他哥的反应也多半都不会太正常。
所以如若再因对方做出点儿什么有悖常理让人琢磨不透的事儿,那也只能说是再平常不过。
可这一回,却仍旧让早已习惯了徐新反常态度的丁华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不过这不安的来源是什么,一向粗神经的丁华一时却也答不上。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他觉着他哥似乎比以前更疯魔了,同时也变得更让人难以捉摸了。
饶是关系亲近如他,绝大部分时候对对方的某些举动也是一头雾水。
就好比刚过去不久的这段日子,明明刚从B市回来看到挂了彩的小林时,他哥还能心急如焚到几乎丧失了冷静理智,可就在对方伤好后,态度却立马发生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冷若冰霜不闻不问不算,居然一转身,还跟马家的大小姐勾搭在了一块儿,成天纠缠不清腻腻歪歪,光相约共进午餐就被同在公司的自己撞见过两次。
搞得好不容易对徐林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情愫有所察觉,并慢慢建立了自信的丁华再度懵了。
什么情况这是?
难不成当真是自己看走了眼?
丁华连着十多天都深陷在了这极度的自我怀疑中,尤其是当今儿一下班,在他又一次应了徐新要求,顺路将对方捎往马溢浮在听松阁组的局时,这股怀疑一下就上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点。
嘿,这是真精神分裂了还咋的?昨儿夜里还情深不移地嘱托自己转告陈家楼,要好好照看着点儿他那捧着怕掉了含着怕化了的心肝宝贝,今儿这天还没黑呢,就全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且对象还是这害得小林即将远走的罪魁祸首马家。
于是憋了十来天的丁华终于憋不住了,在车即将要到达目的地时,将车停在了靠近车库的某个岔路口边,接着打开窗深呼吸了口气,清清喉咙问了个埋在心底难以启齿,却也好奇已久的问题:
老大。
原本正闭目养神的徐新闻声微微睁开了眼。
咳那什么,我就随便问问,你对嘶你对小林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问完后,又立刻迅速向身侧扫去了一眼,却见坐在副驾上的人连一丝反应也无,只一径沉默地半垂着眼睑,纹丝不动地正对着摆放在正前方的车内装饰。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丁华得不到回答,便也只好也跟着安静下来,过了片刻,才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斟酌着语句半似回忆地感慨起来:其实吧我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是已经有点晚。
说着一顿,还记得当初小林刚进国连厂没多久,陈家楼就私下跟我说过,说你对小林跟对别人不太一样,不过当初我嘛,大老粗一个,不懂,所以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法,也就没费那心思去瞎琢磨。
丁华说着,似是想起了那段几人日夜都在一处混的逍遥日子,轻笑了笑,随后扭过头,坦然地看向了身边一言不发的徐新,继续道:不过现在回过头来想,好像确实是不太一样。
言罢停了停,又道:哥,说实在的,我丁华之所以从小到大都心甘情愿地跟着你,有福一起享,没钱就天南海北地一块儿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欣赏你的心细胆大,还有临危不乱,哪怕是在咱毛还没长齐的时候,你也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放在眼里的气势,啧,真是酷毙了。你不知道,那时候弟弟我有多崇拜你。真的。
徐新静静听着。
丁华停顿了会儿,忽然嘴边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但唯独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你的态度变了。
丁华看着他,问:你还记得不,有次咱们跟黄狗在三厂后面的弄堂里发生冲突,小林突然来了,还不知道怎么的就受了伤,老大当时你的脸色跟反应
徐新似是也跟着想到了什么,眉头随之微微一皱。
丁华看在眼里,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顿了顿,转而又继续道:后来你照顾他也是细致到令人发笑和吃惊的地步,连上个厕所都陪着护着。当时我就纳闷,这是当快入土的老娘在照看呢,还是当还没没长牙的儿子在养呢?但也没多想,只当你那是出于对兄弟重情,可眼下我回过味儿来了哥,其他的我不敢说,但如果当时受那伤的是我和陈家楼到此,丁华又停了停,犹豫了下问道:你还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恐怕别说到这种程度,就当时林安那只是看上去吓人其实屁影响都没有的伤情,能让见惯了风浪的徐新多看上两眼,估计都已属十分难得。
丁华对答案了然于心,因此问完后便也不再开口。
车内再度彻底静了下来。
徐新目光沉沉地坐在副驾上,许久都没任何动作,内心的想法亦不得而知。
丁华则在这番近乎自言自语的陈述后,情真意切实实在在地投入到了那段令人哭笑不得的回忆中。
他想起林安刚进厂的时候,自己还狐假虎威地威胁过对方,将人堵在宿舍里收了在当初堪称巨款的五十块保护费,结果搁兜里还没焐够两分钟,就被突然回来的徐新给连踹带骂地又要了回去。为了这事儿,自己还忿忿不平独自郁闷了大半个月,直到后来一块儿喝了场酒,才别别扭扭地将心底的记恨与不满借着酒疯发泄了出来。
如今想来,原来徐新对待那人的特殊,从那时起就已经初现端倪。
丁华回看着这些往事,不禁略带着些自嘲意味地摇了摇头。
有关林安的记忆也越来越多的在脑海聚集:他的唯唯诺诺,他的战战兢兢。
他不会骂人喝酒,也不会打架泡妞。
他说话习惯低着头,声音也总是又轻又细。
周围人总笑话他的格格不入,说他动不动就红着张脸,比人小姑娘都不如,又因确实长了副比好些姑娘还细白体面的皮相,刚进厂子的时候没少被大家伙儿挤兑不像个男人,甚至戏称他是个娘们唧唧不中用的二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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