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医手记之破窗 第1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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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二亮听到这里都有些兴奋,感觉案情已经现出曙光,这个受伤的病人即使不是凶手,也一定是知情者。不过沈恕接下来介绍的情况又让我们有些失望。

这名患者是个年轻女人,随身背有一个女士挎包,在包里找到她的工作证明,是视频网站生活秀的雇员,名叫李明梓,二十七岁。她的精神好像受到强烈的刺激,头部有脑震荡,一直无法正常交流。更严重的是,脑外科主治医生冼涤非初步诊断她患有选择性失忆,是否能够治愈、什么时候能治愈,都是未知数。目前警方已经联系了“生活秀”网站,让他们派人前来协助调查。

选择性失忆——这并不是一种常见的疾病,我从事法医工作近十年,也仅遇到过一例选择性失忆患者。选择性失忆的成因很复杂,在心理学来讲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当人受到强烈的外部刺激或头部遭到重创时,会导致选择性失忆,遗忘掉那些不如意的、折磨神经的事情,从而摆脱痛苦、耻辱等负面情绪。选择性失忆虽然有选择性,实际上是被动的,患者可能忘记一件事情,却不影响对其他事情的记忆,但患者却不能选择遗忘的内容。失忆分为暂时性失忆和永久性失忆,只有前者可以治愈。

李明梓的情绪极不稳定,经过反复商量,冼涤非勉强同意我一个人进入病房和她正面接触。脑外科病房都是单间,医疗器械和卫浴设施一应俱全,较其他病房的条件要好一些。躺在床上的李明梓听见我进来,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目光呆滞而游离,像是完全没有看见我。

看脸庞她是个很美的女人。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小巧的鼻子,红润而精致的嘴唇。我注意到她的头发,是深黄色的直发,披到肩头,纤细而柔顺,和我在沈冰冰的遇害现场发现的女人头发非常相似。

沈冰冰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难道这是一场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

“李明梓,”我轻轻叫了她一声:“我叫淑心,是一名医生。”

她直愣愣地看着我,半晌才说:“沈冰冰死了,你知道吗?”

我接茬说:“她是怎么死的?”

李明梓长久地凝视天花板,似乎在努力回忆,却终于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摇摇头说:“她死了。”

我不甘心,继续问:“你上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李明梓沉默片刻,忽然狂躁起来,半坐起身,把枕头狠狠摔在地上,表情很狰狞,半是嘶吼半是哭泣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忘了,什么都忘了。”

她的声音很大,远远地传了出去,守在外面的冼涤非和护士陈萍闻声就冲了进来,一边安抚她,一边语气不太友善地对我说:“这时候不要过度刺激她,不利于她恢复记忆。”冼涤非三十多岁,戴一副黑框眼镜,温文儒雅,但严厉起来还是有些吓人。

我是医生,怎么会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关系,脸上有些讪讪的,无趣地站了一会儿,嘟哝着说:“你们忙,我先出去。”冼涤非和陈萍不理我,忙着去安抚李明梓。

沈恕和二亮在门外守候着,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我理解他们的心情,李明梓是案件的关键人物,他们盼望着我和她的对话能够揭示案情的真相。可是,他们一见到我的脸色,心就沉了下去,沈恕安慰我说:“慢慢来,我刚看过医学影像那边的报告,说李明梓的头部创伤不是很严重。”

我苦笑了一下,选择性失忆的治疗是国际难题。如果患者潜意识里不愿意恢复记忆,即使头部创伤不严重,也将终生无法痊愈。李明梓的抵触情绪已经表明,她彻底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正当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时有警员来通知,李明梓的同事到了,在医院会议室等着。

来的是生活秀网站的人力资源主管徐楠和视频制作部主管任强。徐楠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个子不高,圆脸,短发,说话有些絮叨。任强也是三十出头的样子,梳着油亮的背头,眼睛很大,白多黑少,据说是名校毕业,自视甚高,和我们握手时仅伸出指尖任由我们握着,有点睥睨众生的意思。

徐楠向我们介绍了李明梓的履历。李明梓是娄底人,毕业于楚原音乐学院师范系,专科学历,毕业后曾于一家民办学校任职音乐老师,两年前跳槽到生活秀网站,任视频过滤员。

她提起楚原音乐学院时,我心里一动,此前程佳在介绍沈冰冰的经历时,也曾说她是音乐学院的专科毕业生。两人的交集越来越多了。

任强向我们详细描述了视频过滤员的工作职责。生活秀作为国内较大的视频网站之一,网友每天上传的视频文件数以万计,其中不乏暴力、色情、变态、极度血腥的内容,而这些内容严重违反我国法律,这就需要有专职工作人员进行筛选和删除,即所谓的视频过滤员。李明梓已经入职近两年,一直在他手下工作,虽然不够杰出,但尽职尽责,算是个好员工。任强说这些话时,语调铿锵有力,手势斩钉截铁,仿佛他绝不仅是网站的雇员,而是全权所有者。

沈恕皱皱眉头说:“视频过滤员整天观看这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内容,会不会对他们的心理产生不良影响?”这也是我听说有这个职位后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任强犹豫了一下说:“会有些影响,不过并不明显,公司配有专职心理咨询师,对员工的身心健康非常重视。”

我感觉任强的回答不得要领,进一步问:“视频过滤员一般做多长时间会离职?”

这次徐楠回答说:“半年到一年吧,李明梓在这个职位上做的时间最长。”

我和沈恕对视了一眼,想起案发现场那些稀奇古怪的物品、横亘的女尸、被剥皮的人头,以及李明梓莫名其妙的失忆,这些情节的血腥暴力,也许并不逊于不良视频的内容。

沈恕提出调取李明梓的工作电脑,用于调查取证。

任强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行,公司电脑里储存的内容是商业机密,关系到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对外泄露。”

沈恕察觉到这人外强中干,头脑不太清楚,不愿跟他纠缠,转过头对二亮说:“你辛苦一趟,去生活秀公司交涉,把李明梓的工作电脑取出来,送到技侦处去。”然后对徐楠和任强说,“多谢你们配合,以后的侦破工作也许还需要贵公司的协助。”

任强晃了晃头发油亮的大脑袋,带着点江湖气说:“好说好说,兄弟一定竭尽所能。”

看着他桀骜的表情,我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在形象和说话做事方面,都和他的身份不太协调。

经查证,李明梓和沈冰冰是楚原音乐学院的同班同学,而且一直保持联系。两人曾是音乐学院的两枝花,双妍各有千秋,暗中较劲。

谁知毕业后,两人的发展竟然大相径庭。沈冰冰攀上高枝,以高官情妇的身份在电视台春风得意,短短几年就做到了娱乐频道的副总监,而且生活豪奢,极其高调张扬。李明梓却因个性清高,在职场中一再受挫,在生活费都没有着落的困境下,被迫到网站做视频过滤员,她内心的巨大落差可想而知。李明梓因嫉妒杀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沈冰冰的恐怖死状,也反映出凶手对她怀有不可化解的仇恨。

经过鉴定,在沈冰冰遇害现场发现的几根女人的头发,正是从李明梓头上脱落的。

有犯罪动机,有作案时间,有现场物证,这使得李明梓成为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不过,仅凭几根头发,不足以给李明梓定罪。而她又已失去记忆,使得传唤或聆讯都无法起到作用。

如果李明梓真是凶手,又不能恢复记无论警队怎样努力,这也将是一起零口供的案子。除非铁证如山,否则一定会被检察院和法院驳回。

目前掌握的线索非常凌乱,让人理不出头绪和重点。首先,发现尸体的朝阳镇中心小学是不是第一现场?如果是,凶手是怎么强迫或诱骗被害人和她一起去到已经废弃的小学校舍的?从现场编织袋中的痕迹来看,办案人员倾向于沈冰冰在抵达小学校舍之前已经遇害,那么,第一作案现场又在哪里?

其次,现场遗落的物品究竟做什么用途?那些编织袋、鹅卵石、细沙子、煤油炉、绳结等物品,稀奇古怪,是凶手在向我们暗示什么,还是故意扰乱视线?现场墙上的《好了歌》,是有特定寓意,还是纯属巧合?

第三,如果李明梓是凶手,为什么手段会如此残忍?杀人害命后割下人头,还要剥皮抽筋。两人之间是否还有我们尚未掌握的深仇大恨?

第四,李明梓真的有能力独自完成这起骇人听闻的案子吗?一个美丽的单身女人,此前从未有过前科劣迹,或许在一时冲动之下可能铸成大错,但是如此处心积虑地害死一名旧日同学,无论如何都让人难以置信。

第五,李明梓为什么没有把案子做完?或者说她为什么没能把沈冰冰的头皮完整地剥下来?是不能?不敢?良心发现?外力干扰?她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会失足跌倒?

千头万绪,案情像一团乱麻,

此外,沈冰冰和市委政法委书记周常健的特殊关系,也让办案人员感到阻力重重。传言未必是真的,却也未必是假的。只要有这个传言在,办案人员就无法充耳不闻,但是碍于周常健的身份,在上级机关介入之前,又无法对他采取侦查手段。这种两难的境地,势必导致案子无法办得圆满。现在距案发已经过去二十个小时,按条例规定,命案必须报政法委备案。周常健在公安局里遍布眼线,有多条渠道可以获知沈冰冰已遇害身亡,他却装聋作哑,一直没作任何批示,似乎已决心置身事外。

无论怎样,案子已经发生,而侦破案件是刑警的使命,不管多么烦琐困难,办案人员都要剥茧抽丝,在一团漆黑中把乱麻理出头绪。

沈冰冰有一台颇为眩目的名车,每天自己开车上下班。据目击者称,在她出事的当天下午,她是自行驾车离开的。但是,办案刑警在沈冰冰居住的楚天家园小区的车库里,并没冇发现她的座驾。这表明她当天下午离开电视台后,可能没有直接回家,或者到家以后又开车外出。那么,她的车现在在哪里?车辆停泊的地方是否就是她遇害的第一现场呢?

我们调阅了沈冰冰和李明梓的通话记录,两人在昨天下午五时许有过一次通话,时长一分十五秒。这正是沈冰冰开车回家的时间段。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李明梓是否通过这次通话制造了杀害沈冰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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