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呵呵，女人嘛，多少年纪都爱教拗劲一番，哎哟，男人不懂。」王阿姨把手中的碗子甩了甩，把水滴甩掉后再用布擦乾放到碗架里。

最后一只碗都洗好，王阿姨脱下手套也歇息起来，喝着自己倒来的温水，瞄向休息间的门一眼，小声的问阿正「阿正啊，你猜咱们老闆跟那个美女是甚么关係？上次看她们气氛不太对，会是老闆的朋友么？」

阿正鎚着大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是朋友的话，老闆对那个美女的态度不太像，你记得上一回老闆的朋友来店里吃东西吗？我有注意哟，老闆跟朋友聊天的时候有带微笑，眼睛也会变得弯弯的，整个人看起来挺有朝气，可跟美女一起的时候，老闆似乎很有防备心，散发出来的气场正是要跟美女保持距离。」

店里没有隔音可言，坐在休息间里的闭目养神的路嬂潪缓缓地睁开眼。

一个月。

对，阿正说得没错，那个女人一个月没出现，看怕那个挺贵的小锅是收不回来了，昨天又有一个男人拿走了一个保温瓶和大碗，他会不会回头把东西送回来都是预测不到，要响应环保餐具的支出费实在有点庞大。

心里盘算着，便又听见阿姨问了阿正的问题，阿正站在旁观者的细节分析，倒让她感到些许诧异，原来……她防备那个女人有这么明显，阿正一个大男生都感觉到了，何况是当时人。

这么听阿正说来，忽然觉得对那个女人的态度不太对，毕竟对方是来店品嚐食物的客人，她得宽容一点。

店门被人推开，阿正顿时站起来，他瞄着墙上的鐘已是两点十分，盼着有机会是那个美女，可惜才抬眼看清来人，是一个中年大叔。

大叔偶然会在这个时候来的，说是睡不着想吃点东西，还指定要吃老闆包的煎饺子和喝一罐加冰块的啤酒。

「老闆～！」阿正往休息间叫进去「郭大叔来了，照常要吃煎饺子，十二颗。」

深深地叹了口气，煎饺子明明不在菜单上，上一回心软答应了这位大叔包给他之后，每一回他两点多来店吃夜宵都指定要煎饺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门迎上阿正的苦笑，平淡的道：「嗯，你还是给他说一声要等一会。」

「已经说了，他说你手脚快，不会让他等很久。」他嘻嘻一笑后又叹了口气，明白客人点了菜单上没有的东西，会造成老闆的困扰。

路嬂潪先揉了一个小麵团等它醒麵，紧接把馀下来的玉米剥粒，放进造肉丸子剩下的鲜肉抹里搅拌，鲜肉抹本身已调好了味道，她再加少许调味就把饺子馅做好。等饺子煎好送到大叔面前，时间已来到两点五十分。

她是一个爱护员工的老闆，更是深怕阿正和王阿姨会有不满要不干的老闆，现在请人太难了，难在要请到一个有热沉和自己合得来的，所以她眼见到时候差不多，便让阿正不用搬坐椅上桌子上，让他和王阿姨先下班。

阿正和王阿姨都习惯老闆的好心肠，离开前主动都跟她说明天早点过来整理店面。

路嬂潪不想让郭大叔有压力，跟他说一声自己在厨房里做事，吃完叫她一声就可以。郭大叔不是第一次这个时间点来，不客气的扬起嘴道：「放心啦，我都吃很快，给我十五分鐘就好。」

她无奈的保持脸上平静的点点头，背过身时眼眸闭不住的弯下来，疲累地叹口气。

郭大叔说到做到，他吃了十五分鐘还主动把碗碟收进来，顺便把钱付给她后便离开。路嬂潪看着离开的郭大叔，再回眸看着小碗里还剩下一点点的饺子醋，心唸……菜单里其实加一道煎饺子也不错，夜宵时间不少人都爱吃吧？

关店后她很快回到家洗了个澡便疲累地躺在被窝里，睡前她会滑一下手机查看有没有找她的讯息。平常讯息多半来自她和徐倩倩、彩珠还有丽珍的群里的，点去看了几眼都是她们在说八掛，有些挺有趣的也让嬂潪嘴角弯了一弯。关掉群的话框，她指尖顿了一顿，今夜稀有地来了一个人传过来的讯息。

自上次聚会，高巧圆很有技巧地在聚会里打着眾人的压力让她重新加她的微信号，每天她会跟她说早安与晚安，可她都没有回覆她。嬂潪在想，不理她一段时间，巧圆就会自动放弃，就会知道她们之间，不可能的了。

然而今天并不是一句晚安，她说：我明天就去你的店坐到你理我为止。

默然的瞪住她那句话，终究没法回她甚么，冷下心退出对话框，把电话放回床头柜上盖被入睡。

高巧圆传来的讯息，嬂潪睡醒后便选择忘掉。她一心想着今天的菜单里要加上煎饺子，想到就要行动，是路嬂潪对下厨的行动力，她比往常早起，起来后首要做的是打给猪肉店老闆向他多要40斤的腿上肉而且要提早送来，得到老闆拍心口说没问题后，她便放心去梳洗和煮点麵来吃。

材料全都送到店里，路嬂潪便忙碌起来，埋头苦干去处理猪肉，把一大块肉都剁成肉抹后，她便要跑去处理其他材料，一忙下来眨眼已到旁晚六点半，食材都准备好了，她开始擀饺子皮包饺子。

心里算着现在包，包到八点应该差不多包完三百颗。这么辛苦准备，路嬂潪决定待会让阿正向客人多推饺子，要不然卖不完是浪费她的心血和体力。店里安安静静的，她就一个人在其中一个桌子上包饺子，动作流畅熟练，也想起以往在中国新东方厨艺学院做学待的时候，曾经每天要包两千多隻饺子，那时候她包到生无可恋，动作像机械基本上都没了温度。

来到七点，她起来伸个腰，打算去厨房倒杯水喝，突然瞄到厨房后门处有一个人影来来回回的，她不算怕灵异的事情，可一个人在店里也挺有恐怖感，门外的影子再多走了几回，路嬂潪由心惊转为无言和疑问，外头到底是谁？

等到影子不见了，她悄悄地打开门，把双眼探出去，她吓得瞪大眼连退了两步。定了定心神，她马上恢復脸上的表情，轻微带点冷清地问着躲在门外的某人：「你鬼鬼崇崇是怎么样？」

刚才一开门就见到某人站在门边，吓得路嬂潪心跳猛然地噗咚了一声。

「谁鬼鬼崇崇，我是来还餐具的。」婠曲璩把环保袋推到她怀里后侧过脸哼的一声。

路嬂潪心又喜了，挺贵的小锅能收回来真是可喜可贺！

噫？

怎么还有一个保温瓶和大碗？

很快，她想到了不久前唯一的外带单子，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带送的一份牛肉麵。抬眼瞅着某人的三七哼脸，一副不甘愿的样子，想起她一个月前离开时所说的话，又不禁觉得好笑又有成就感，想吃她的手艺又不想露脸就派了男朋友过来买？

「谢谢支持环保。」她不搭调的送出这句话给她，然后两个人就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再说话，路嬂潪反而感到有点怪异与尷尬。

婠曲璩倒是绷着一张脸没半点尷尬，双腿就是移不开要离开，索性僵在那边等对方关门。情况就是如此的奇怪，她们谁也没动半分，又没话要说，然而莫名就有“默契”地站在原地，任由时间流走。

心里无言地叹息，路嬂潪道行不够，加上她的饺子还未包完，营业时间也逼在眼前，她动了动脚，抬眸再往某人的三七哼脸瞧了几回，装作瞧不见她生着的闷气清冷地问：「晚餐吃了没，煎饺有没有兴趣。」

某人的三七哼脸缓缓的摆正对上她的双眼，路嬂潪看出来某人的双眼正闪亮地发放着电力，她不得不承认阿正说的话，这个女人美得教人不忍把她关在门外不顾，特别是去过法国学厨艺，西餐或多或少都着重追求视觉美，亦因这样她对美的东西都不能免疫。

「还等甚么，快点去煎，我饿。」婠曲璩不知道为甚么自己可以这般不要脸，不等她来招待，经过她身旁大辣辣地从走进去厨房，再往店面那边走。可她走了两步，抿了抿嘴抱怨「我的桌子全是饺子，你收一下。」

她的叫嚷使随后出来的路嬂潪颇感后悔，后悔她不该心软邀请她进来吃饺子的，甚么叫做她的桌子？桌上有刻她的名吗？揉了揉额的两侧，本着她始终是位客人，自己也是老闆，她忍住想赶她出去的衝动，走过去把桌上的麵团和包好的饺子拿过去隔壁的桌子，往厨房赶着拿着毛巾出来为她擦乾净桌子与椅子。

婠曲璩像个不可一世的小女皇般坐下来，嘴角往上扬，对上小潪瞪过来如墨又清明的眸子，她笑笑道：「煎饺比较腻口，配点青菜吧，再来罐啤酒会更好。」完美地弯起嘴角，意味深长又不避讳地与她互瞪。

瞪人的本事她怎可能输给小潪？呵呵呵。

「先说明，我的煎饺要提供给我的员工吃的。」不想理她，嬂潪说完头也不回便走进厨房开火热锅煎饺子。

不一会，油煎饺子的吱吱声响起，随之香味四溢，很快攻陷店面的每个角落，本来起床后没胃口只吃了个苹果的曲璩已经饿扁，闻到香气更是忍不住吞着口水，四周一人都没有，奈不住孤单，双腿自然后香味寻过去，安静地倚在门口欣赏小潪下厨时认真的侧脸。

近来，她偶尔地会想起小潪，想起之后，袭过来的是想马上见到她的衝动。曲璩不明所以，她归纳为小潪的厨艺实在太对她的口味，也许她想念的不是小潪，而是她巧手之下煮出来的食物。

昨天的牛肉麵，吃第一口便吃出来是出自小潪的，无关装着餐具的袋子是那个甚么慈善机构的环保袋。一个牛肉麵就让她心情愉悦，忘记了吃宵夜会发胖的后果，甘愿多做点运动去弥补吃下的几百卡路里。

炙热的目光由一开始嬂潪就感受到，她叫自己无视它，忽略它，可目光由开始出现后就没移开过，她确实不能自在起来，忍不住转过身赶她出去「煎饺子油烟较大，你还是出去等吧，快好了。」

「一个人很无聊，而且看着你煮东西还满无忧的。」曲璩说的是实话，看着她动作乾净利落，有她的节奏与程序，心绪会跟着小潪的个性都沉稳下来，平静如镜，很忘忧。

不想理她了，锅子的声浪已有所变化，经验在告诉她饺子煎好了。她赶紧转回去把锅盖打开，香气变得更浓郁和有层次，曲璩肚子又叫了起来，心急的等着她把饺子盛到日式风格的碟子里，再配上一个小碗用来沾饺子的特调醋汁。「好了，出去吃吧。」

曲璩跟着她身后回到她的指定桌子安坐下来，正要起动筷子大快朵颐时，抬眼看到小潪并没有坐下来陪她，而是坐到隔壁桌继续包饺子。嬂潪感受到她疑问的目光，头也没抬的道：「这盘有三人份的，留点给我，我还没吃。」吃饺子心情又没了，盯住小潪包饺子神快的速度，抿了抿嘴看着眼前这盘饺子后又亮起眼眸，她把桌子推过去跟小潪并肩而坐。

她突然的靠近让她身上的香水味清淡地扑入嬂潪的鼻腔里，甚至感受到她的体温一丝丝地传递过来，不怎自在的停下包饺子的速度，微微侧身皱眉的问：「怎么了，你不可以好好地吃的吗？」

「一个人吃饭像个可怜人，我才不要。」她太常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吃饭，面对四面墙，每一回吃饭都吃不出滋味。「你不要管我。」曲璩弯着眼睛，愉快地笑着拿起筷子把一个煎饺子送进嘴里，肉味香浓鲜味，也不会很油，特调的醋汁格外对味又中和了油腻感。

她很快又夹了一颗上来，不过不是送入自己嘴里，而是送过去隔壁包饺子包得很专心的小潪唇边。路嬂潪眉头又蹙起，她不喜欢别人在她专心做菜时打扰她，不悦瞪住她要她知难而退，可她忘记对方比自己道行深，根本瞪不动。

「都说一个人吃太可怜，你不是说你还没吃吗？我们一起吃，你只动嘴，双手可以继续包饺子，一举两得。」曲璩还啊了一声，示意她快点张开嘴巴。

她啊的一声就在耳朵旁，听起来软呼呼又带了点嫵媚，路嬂潪多嗦得背部蹿出一个颤慄，跟随而来的是胸口处被影响的鼓动，鼓动声浪引导她把嘴巴张开，一颗变温了的饺子已温柔地送进来，她又听见对方在她耳朵旁轻声道：「真乖。」

这一回听起来更柔软，更具诱惑。

嬂潪分心微微斜眼瞄她吃得满足的侧脸和嘴角明显的油亮，心叹……

美的人，吃相再坏也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