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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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发抖,捡起一根树枝,“大东,你把它当刻刀,画个图给我看。”

玲珑多么期盼他能接过树枝,哪怕只画个简单的圈都好,但他没有。僵持片刻,他缓缓地、缓缓地撤回手。

那一刻,玲珑觉得天地都灰暗了。

寄虹捂着脸蹲下,哭声溢出指缝,“对不起……对不起……”

从此青坪再无“左半刀”。

一连数日阴霾,寄虹的心情跟老天一样难见晴空。母亲忌日这天,同寄云上坟,寄云泪水涟涟,她却一滴眼泪都无。母亲的牌位如今仍孤寂地锁在封抄的霍宅,作为罪人,她没资格哭泣。

“娘,不哭……”宝宝瘦瘦的小手一下一下摇着娘亲的大手。

寄云俯身搂着女儿,眼泪未止,但颇觉安慰。霍家没了,至少她还有贴心的女儿。

回到城里,街边有个卖糖画的,吸引不少孩童,宝宝也走不动步了。寄云哄着说:“回家去,娘给你做好吃的。”

“一个糖画值什么的。”寄虹掏出荷包,问宝宝,“喜欢什么样的?”

宝宝看看娘亲,不吭声。

寄云摸摸她的头,“小鸡还是小猫?”都是宝宝养的小动物。

得到娘亲的同意,宝宝才弯起眼睛,“小鸡!”

两只手攥着寄虹买给她的大肚子小鸡,宝宝前后左右地看,舍不得舔一口,像得了了不得的宝贝。

寄云不由心酸,她命苦,做女儿的也跟着受苦。

寄虹正系紧荷包,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手里就空了。回头只见一个刺猬头的小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眨眼就拐进小巷。寄虹一跺脚,“嗨!又是他!”风风火火就追了过去。

寄云担心她闹出事端,嘱咐宝宝待在原地别动,急匆匆跟过去,转进小巷,见寄虹气哼哼站在巷口干瞪眼。寄云劝道:“算啦,小孩子而已。”

寄虹把姚晟的事讲给她听,寄云叹气,“怪可怜的,跟宝宝一样,都是有爹也等于没爹。”

两人往回走,寄虹埋怨她怎能把宝宝一个人丢下,寄云笑道:“她很听话的,从来不乱跑。”

然而走回卖糖画的摊前,两人傻眼。宝宝不见了!

宝宝等了一会不见娘亲回来,又被摊主驱赶,便朝她走的方向去寻,经过一个死胡同瞥见墙根的竹篓晃来晃去,她以为是小猫小狗,兴冲冲推开盖子,扒着篓沿往里一瞧,竟然是个人。

那小子一张脸脏得只露出白眼珠,头发乱蓬蓬支楞着跟刺猬似的,说话也带刺,“滚开!不然我打你!”

跟她捡的野猫一样害怕人。她伸出小手,“跟我回家吧,我家有吃的。”

“刺猬头”呸了一声,往胡同口瞄一眼,见没人追来,蹭地跳出竹篓,大概是肚饿体乏,身手不利落了,脚尖被篓沿绊了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他没喊疼,宝宝却赶紧上前,学着娘亲哄自己的语气摸摸他的头说:“乖宝宝不哭,给你吃糖。”把糖画递给他。

“给我?”这一年多他吃的东西不是捡的就是抢的,偶尔有人扔个窝头还是馊的,现在这个个头小小的女娃居然送他糖吃!热烘烘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一闻就知是刚出锅的,她一口都没吃就送他了?

宝宝郑重地点头,往前递了递。

“刺猬头”不客气地抓过来,三两口就塞进嘴里,真甜!

宝宝听着他嘴里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由舔了舔嘴唇。

“刺猬头”吃完,习惯地吮了吮手指,却被宝宝抓住,“流血了……”小脑袋凑近手掌,小口小口轻轻地吹气,像哄猫狗那样细声细气地说:“吹吹就不疼了……”

“刺猬头”最忌讳被人抓住,这次却没推开。她温柔的吹抚似乎真有镇痛作用,不光手掌,浑身的伤都不疼了。

“宝宝!”寄云和寄虹找遍街巷,终于看见宝宝的身影。寄云奔过来搂住她,声有余悸,“吓坏娘了,以后可不准乱跑了。”

寄虹瞥见“刺猬头”,顿时捋胳膊挽袖子,“哟!小子,这回看你往哪跑!”

他脖子一梗,“要钱没有,要打就打!”

宝宝急忙拦住寄虹,“不要打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寄云,“娘,把他带回家好吗?”

寄云望着他,“愿意吗?”

宝宝拉住他流血的手,力气不大,他却甩不脱,梗着的脖子慢慢慢慢软了下来。

这是他流浪一年多来,第一次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而不是泡泥塘,第一次穿上崭新的衣服而不是垃圾堆里扒出来的,第一次毫无戒备地饱餐一顿而不用被追赶。

“你叫什么?”寄云给他梳头时问。

“我大名叫姚天门,云姨可以叫我天天。”吃饱穿暖,他一样是个懂礼的孩子。

寄云叹了口气,“天门”跟宝宝的大名“老宝”一样都是赌桌上的名词,俩孩子爹都是极品赌棍。

收拾齐整,寄虹夸赞,“多精神的小家伙,往后别干偷鸡摸狗的事了。”

天天垂着头走出房门,宝宝招手唤他,他蹲在宝宝身边,沉默地帮她从鸡笼里捡鸡蛋。寄虹端着鸡食走过来,他拉住她。

“你们是在找我爹吗?”

寄虹已经对姚晟不抱希望,不想峰回路转。天天领着她们回到木棚时,远远便听见焦灼的呼喊,在子夜寂静的山岭中格外揪心。

“天天!天天!你在哪?快出来!出来吧……是爹呀,是爹……”木棚外头,一个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头发乱草窝一样的男人正绝望地四处找寻。

天天一直紧抿着嘴,听到最后忍不住喊了一声“爹”,撒腿奔到近前。

姚晟怒吼,“跑哪去了!我以为你——”抬手要打,不想被人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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