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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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祁睡得不是很安稳,梦中有一个人在烟波瀚渺的江河边问他: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七弦兄,还是六殿下?

放肆!他早已登基称帝,这人是谁,竟敢如此叫他?

咦?七弦兄,你怎么在这?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刘祁猛地转身,夜幕忽然绽放出万千烟火。

来人脸上挂着罗刹面具,干净修长的手指点着旖旎的薄红,只能从两个窟窿里看见他那双清冷的眼睛。

七弦兄,我找不着路,劳烦你帮我带路啦。

他那个疯癫的爹亲善琴,给他取的小字就是七弦,他从来没告诉过别人,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刘祁心下疑惑,却忍不住牵起他的手,一边捻去他指尖的胭脂一边说道:你好好跟着我,别再走丢了。

七弦兄,上次那壶九酝春酒不错,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带一壶?

宫里的酒窖都是,你想喝便去那里拿。

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也会不好意思?李公子?

刘祁突然头重脚轻地栽在地上,缓缓苏醒。

哦,是李不易啊

名贵的瓷器古玩摆满架子,一个神判面具和一把缀着白玉扇坠的纸扇格格不入地放在其中,在月光下流转着夺目的光彩。刘祁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怔怔地看着,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李公子,你错了,不是所有人都以「生」为「善」。如果当年炉子里的火蔓延出来,我想,那时的我该是很高兴的

*徐衍

徐季凌至死也不知道,当年头也不回的少年将军有没有听到他表露的衷情。

*张止

马车骨碌碌地踏上重返长安城的道路。流离十年的张止在新皇登基后便被召回长安,此时他已垂垂老矣,但身子骨还算硬朗,每顿能吃两碗干饭。

长安古道还是一点没变。张止望着窗外的黄沙说道。

嗯还是变了点。他想道,我还以为我回来的时候莲动那小子会拿着酒在城门口等我。

被贬几年后,他和范惟正终究分道扬镳。长安城已经不是他期待的长安城了,知交零落,物是人非,散的散,死的死,百年之后,所有人都会化成一抔黄土。

太没意思了。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从黑木抽屉里拿出一壶竹叶青自饮自酌。

莲动小友,没了你,还有谁能共我共我同醉山河?

*徐祭酒

今年新鲜出炉的独山玉君子又在游街了,气氛热烈。自从贺洗尘那次唱了《长相思》,好像都要唱上一回才算得上风光的独山玉君子。

徐祭酒暴躁地把门窗一关,嘴里恨恨道:画虎不成反类犬!还吵到我谱曲!哼!

这《长相思》是人人都可以唱的吗?李不易唱也就算了,你们算什么东西?徐祭酒刻薄地想道。

他已年过半百,狗脾气还是一样臭。一开始他是讨厌贺洗尘的,应该说,这世上就没几个人是他喜欢的。

但徐祭酒不得不承认,贺洗尘勉勉强强入得了他的眼,要不他也不会专门跑去城头为他弹一首《出征令》作为饯别礼。

门外的喧嚣越来越近,徐祭酒忍了半晌终究没忍住,打开窗户往下泼了一盆水。

*随去之

年轻人望着眼前的棋局,思考了许久忍不住问道:师父,这盘棋您还没破出来吗?

雪鬓霜鬟的随去之脑筋缓了许久才慢吞吞说道:破出来了,早就破出来了。

他捻起一枚黑棋,不假思索地连下几招,眼瞧着局势越来越明朗,白子走投无路,他却忽然收了手。

师父?年轻人疑惑地抬起头。

随去之叹了口气,收回黑子,摸着额间黯淡的朱砂痣:舍不得,最后一步,怎么也舍不得下。

*宋严

宋严,字得之,苏州吴县人氏,少有明月之雅称,官至太傅,享年百岁,一生无暇。

第35章 似是故人来(1)

远方的群山连绵起伏如兽骨, 月色隐藏在松林后, 只隐隐约约露出半圈光晕。卖货郎挑着担, 额头汗珠滚滚落下,他抬头望了眼时辰,加快脚步, 只盼着早些找到个落脚地,好好休息一晚。

不多时,卖货郎便看见蓬勃生长的草丛前有两点闪烁的灯光,原来是一座香火未尽的祠堂门前的石灯笼。祠堂的门半掩着, 门上挂着一块写着「卢祠」的烫金牌匾。

卖货郎早已筋疲力尽, 心想在此地借宿一宿, 明日再回镇上。

祠堂正中间的供桌上摆着三座神龛, 香炉蜡烛无一不全,门窗、房梁皆用颜料画满花鸟神兽, 墙上还详细介绍了这个村子迁来此地落户的历史, 以及建造祠堂的原因和时间。

卖货郎不识字, 将担子放在地上,便打了个哈欠双手抄在腋下靠在柱子上, 咂巴两下嘴闭上眼睛。

月亮行走到祠堂的正上方, 皎洁的月光洒进里屋, 冷冷地照在卖货郎身上。供桌上的三座神龛忽然飘出几缕半透明的烟雾,凌空汇聚成三个佝偻老者的身影。

村头的卢老赖脖子上长了颗恶瘤, 这几天老是在咱这诉苦。哎?你们说这小子行不?其中一个尖嘴阴冷的男人说道, 声音忽远忽近, 缥缈无踪。

假寐的卖货郎心里一沉,冷汗簌簌,知道自己是遇上人家老祖宗了,却也不敢睁开眼睛看个究竟。

大哥,这不太好吧。另一个稍显宽厚的男人声音接着说道。

怎么不行!另一个刻薄的女人声音不满地喝道,咱们的子孙正在受苦呢!这小子撞上枪口_活该他倒霉!

可、可是

别磨磨唧唧的!阴冷的老者又说道,你让开点,我把老赖的恶瘤割到他身上去!

卖货郎两股战战,想到此时不逃就要无端替人受过,心中一横,猛然暴起,一手捞着货担连滚带爬逃出祠堂。

这小子装睡!女人暴喝,眼看着磨刀霍霍的猪羊竟然跑了,焉有不追之理。

卖货郎不敢回头去看,脖子凉飕飕的,只感觉下一秒那里就要长出一个瘤子出来。三缕灰烟越来越近,死者的阴气漫到他的后背,好似要结冰一般。

黑色的树林往后退去,狰狞的树枝划破他的脸。突然脚下一重,卖货郎踉跄了一下,他似乎踢到什么东西,软绵绵热乎乎的,大概是只小畜生。荒郊野外最多蛇虫鼠蚁。

那是一只皮毛光滑的黄鼠狼,眼睛圆溜溜的泛着水光,被卖货郎一脚踢到草丛里,抽搐着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卖货郎腿脚一软,心生惶恐之意。黄鼠狼这种动物非常邪性,保不准还是个修炼有成的大仙!这要是记起仇来,没他好果子吃。

卖货郎心里苦,望了眼张牙舞爪疾驰而至的灰烟,扑通一声跪在缓不过神来的黄鼠狼面前痛哭流涕:黄二大爷!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还请搭救小的!小的给您磕头了!

这人哭得凄惨,哀嚎不断,却见一阵青烟过后,眼前出现一双黑靴,杏黄色的衣裳下摆在风中晃动着,卖货郎一惊,更加抖抖索索地求饶,不敢抬头冒犯。

贺洗尘幻化成人形,还没说上两句话便见那三兄妹凶神恶煞地扑来,顿时不悦地皱起眉头,长袖一甩,强劲的罡风直接将三人卷回神龛内。

黄皮子敢坏我等好事!尖锐嘶哑的咒骂声从祠堂中传来。

再叨叨就把你们的舌头剪了。贺洗尘语气极淡,三座不停震动的神龛却顿时肃静下来,里头的魂体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贺洗尘的脾气好,他们一时倒也忘了,他的脾气坏起来可容不得他们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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