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做痴情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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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J到底也没有走,留下来接着上班,不过林咨诚发现他跟一个同一场子的模特关系很近,哪次见俩人都黏在一起笑哈哈的,林咨诚说你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小心美女蛇。阿J说:“我知道你意思,但可可跟你说的不一样。”

阿J本就固执,谁说他他还能跟人急,林咨诚也就不管了。阿J带可可跟林咨诚一起宵夜,可可有一张短俏小脸,下巴、人中都是短的,鼻子窄翘,额头布着毛茸茸的浅色胎发,腮红打在眼睛下头,笑起来衬着眼弯弯带水,但不敢多说话,很胆小的样子,这种类型正中直男下怀,要不是林咨诚只喜欢有钱的,当下也会爱上这位叫可可的小女孩。可可瘦白,坐下时肩膀塌塌的,阿J用他那欧式大双的多情眼眸凝视爱人,满腔迷恋藏不住了。

如此来按时打卡上班的只有林咨诚了,装修升级完那会场子里着实热闹,热闹过了就恢复了从前,甚至不如从前,听说年中到年后有几场会开,到时候肯定严打,加上新人太多,留厢越来越难,每个人只隐约觉得这行业的淡季到了,但要淡到何时谁也没有确数。阿J和可可忙着游戏人间还不知,林咨诚每每留到后半夜,休息室里仍坐满半壁,都是精心打扮,妆容精致的,从夜幕初临等到现在,一个厢都没去,就这样每天还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小孩睁着好奇的眼往这行里窥探。林咨诚的领班现在顾不上场子里,专在微信里拉皮条,大家都是想赚更多更快更方便的钱,林咨诚也入了他领班的伙,拿着手机进出各个酒店房间,夜场这里只能当零花在赚了。

场子里少去,也更少遇到孙媛雨童春真她们,她们这些名媛阔太本就是只在场子里寻消遣的,睡不睡是其次,主要是玩个开心。童春真上次在那个会所给林咨诚打了笔小钱,林咨诚嫌钱少,但他把童春真搞成那样,童春真给他转钱的时候还趴在椅子上晾伤,下身还有颗石子怎么也掏不出来,她只得分开腿蹲在地上,让林咨诚趴着给她在里面找,像汽修车间作业的汽修工,同时弄得两人都狼狈,掏出来后童春真又嫌石子不卫生,骂了林咨诚几句傻逼,林咨诚被训得灰头土脸,自然也不好再说钱的事,就这么分别了,一直到现在童春真根本不想理他,林咨诚只后悔上回没逼着她多吐出来点,要上一次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那更不值了。林咨诚看着自己的右手就想用左手抽上一巴掌,怎么回事呢,每回不揍童春真一顿是能死还是怎么,下回得温和点,哄到了钱再揍也好。

本市四星五星的酒店就那么多,一来二去的,林咨诚遇着了可可,但可可没看见他。林咨诚看她跟一个二十多岁、穿戴昂贵的年轻男人一起做电梯去吃午饭,林咨诚想阿J的爱情快结束了,没想到阿J还在给可可花钱,还不如之前让林咨诚把他劝回老家。林咨诚看得清可可这种女孩,用备胎的钱把自己包装成白富美,以得到另一份清白又体面的爱情。

到八月份,阴云压到每一个人头上,如果说原来都浸在迷雾里,现在刀锋已经看得见了,林咨诚握着两个房本一辆破车,还觉得在海里飘荡着没个落脚地。阿J在七月份的末尾因为可可打了一场群架,把给可可拉皮条的经济狠揍一顿,叫了他之前在健身房同事的退伍军人,自己也鼻青脸肿,歇上三个星期,但也因祸得福,可可拿这个当借口跟他分手了,说他冲动不成熟。林咨诚拎着麻辣龙虾跟啤酒到阿J养伤的病榻,替他庆祝了一回。阿J则从眼中淌出两滴热泪,林咨诚忽然很高兴,不是幸灾乐祸阿J,而是阿J的爱情悲剧让他体会到一种生活里寻常的气息,好似他跟阿J一样还是个有热血的普通青年,虽然比较可笑但很丰富。

林小姐要请林咨诚吃饭,让林咨诚挑地方,林咨诚想起来林咨诚想起来上回他跟童春真一块去过的餐厅,按理要刻意避一下,不过工作日中午童春真绝不会去吃堂食。便定了去那里。点菜时林咨诚点了上回童春真点的,他们那次来,童春真点了满满一桌,结果每道都只是看看,只喝了点鸡汤就不再动筷。林咨诚把菜打包走,放冰箱里吃了两天,还有几份放坏了。

再吃到这些菜,林咨诚更想童春真了,想童春真那双大眼睛,想童春真那只羞涩小逼,还想童春真心血来潮的大方——有几次她是给了很多钱的。这顿饭完,林小姐去结账,林咨诚拿着林小姐的提包,在前台旁边看墙上贴了一面的相片,是厨子跟些名人的合照。林咨诚随眼看着打发时间,竟然掠到一行字里记着“温宏”,还怕看错了,又确认一遍,温是温度的温,宏是宏伟的宏,日期04年,题目是xx制药董事长温宏(左一)与老板合影,林咨诚再凑近了看照片,温宏这时候很是年轻,意气风发外又很有气派,甚至可以说是英俊的。林咨诚看了又看,直到林小姐叫他。林咨诚可算明白了童春真找男友的品味,那比芭比娃娃里男性角色还要刻板的模子——可不是照着温宏三十多岁时找的。

千算万算,林咨诚可没料到童春真有这样痴情,本来他是把童春真跟温宏的故事往寻常的轨迹想的:一个年轻女孩把老男人迷倒,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得了钱死了人。不过是繁华场里最常见的交易,也算是幸运传奇,做个故事已经是有头有尾,有奇有趣的完整了。但主人公显然还沉浸在另一种结局,这真是不一般的续尾,哪有故事说公主嫁人后的锁事呢?也没人探究一个得偿心愿的捞女富贵的后半生,除非她又跌到地狱,因为太不惊险、又没什么可唏嘘。那另一主人公温宏呢?是童春真一场自作多情,还是她跟温宏一场痴情苦梦?唱得是鸳鸯蝴蝶还是金钱铜臭?不论哪样林咨诚都想大笑一场:真有这么好笑,童春真现在再漂亮体面,像一卷子锦,翻开了才看到里面虫吃鼠咬,这难道不可笑?而且世间无情就是可笑,世间有情,比无情更可笑。

在车上林小姐问林咨诚他爸身体怎么样了,林咨诚愣了一阵,他一点也不知道他爸现在怎么样了。林咨诚跑出来第二年攒够了三万,过年回去看了一眼,把钱交给他爸让他把老房子修修,不行再盖一个,那年回来他就做夜场了,时不时几千几千的寄回去,连之前那三万一块算,到了六万就没再跟他联系过了。他爸本来养他也是随心着养,统共成本也没两三万,林咨诚当还完这笔债,之后便心安理得地把他老爹忘到脑后。此时绕了一圈,才想起他跟林小姐撒过的谎,回说:“好多了。”

林小姐看看表:“你是不是得回医院去?”她打了转向,准备送林咨诚一程,林咨诚说:“不用,”他随便添补上这个谎:“他做完手术就吵着要回去,我没办法,只能把他送回老家了。”

林小姐有些动容:“唉,老人就是这样,生怕拖累了儿女。”她似乎有话要说,忍了一忍,忍不住同林咨诚讲起来她父母的事。林咨诚面上认真听着,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心里想的是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怕拖累儿女的,有的恨不得儿女同他一块下地狱。

林咨诚被童春真这段往事缠着,忍不住好奇心,恨不得当场把童春真扒开看看,其实也总能对上,童春真身上所有古怪的地方都能对上,装嫩的穿着,靠绝食维持的少女时期的体重——原先林咨诚还想不出人能有这么变态,直到他在童春真家有健身器械的那个屋子,看到体重秤上一张xy轴的细格表,在七十八斤的地方狠狠划了道红横线,所有称出来的数据都绕着这根线走。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猜都猜不到会觉得牵强,种种违和在童春真身上奇妙地融入了,童春真厨房里一整套的厨具,男性化的摆设,童春真平时刻意在意的细节——林咨诚完全相信童春真是信奉着的,上回她看着相框里年轻的自己时那种眷恋缠绵就是证据,而且童春真就是个固执的怪咖,她身上社会性是不强的,温宏从她十几岁起便垄断了她所有可能会遭受的伤害,让她做最随心所欲的女人,然后在童春真习惯这一切后,把这些积攒了数年的伤与痛、苦与累统统还报给她。

林咨诚迅速地联系童春真,他现在更期待从童春真那里再挖出些什么,即使无关金钱,他也要好好探究一下这个人类。童春真依旧是那个态度,没因为几个月没见就生疏,也没因这么久没见更热络,她问林咨诚不在夜场做了?林咨诚定了定他激荡的心神,平常地说:“还在,但不经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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