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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伯哭笑不得。

三品穿紫,林缚散阶才从四品,却得赐紫之赏,年纪轻轻已成显贵,但是如此珍重之紫袍,却给林缚日常穿来抱儿把尿,若让清流之辈知道这事,不知道又惹出多少烦话来。

柳月儿抱着儿子回去,林缚弹衣正冠,请张玉伯在草亭里坐下,问道:“是我节制刘庭州,还是刘庭州节制我?”

刘庭州乃淮安知府。

“情势如此危急,淮安再失守,流匪南下将无阻也,那些人还能再不识好歹?”张玉伯说道,“再说你是宣抚使司左参政,自立朝以来,参政节制府县可以,哪有府县节制参政的?这是宁王诏书以及江宁兵部的函文……”

形势危急,诸事来不及向中枢请旨,宁王与江宁六部合署可以从权处置东南诸郡军政事务,实际已使江宁成为东南诸郡的政治中心。

林缚接过封函,拆开来看过,他左参政的官衔终究发挥了些作用,以左参政职担任淮东靖寇制置使,不仅淮安府地方兵备受他节制,海陵、维扬的地方府县兵备也暂时归他节制——宁王府长史张希同在宁王诏函上附印,在形势面前,他也不得不低头了。

与此同时,林庭立出任淮西制置使,掌东阳、濠州两府地方兵备,由于濠州府全境失陷,林庭立这个淮西制置使,只是名头上好听,并没有将庐州府(安徵合肥)地方兵备归他节制。

其实林缚这个淮东制置使也有些名副其实,出知维扬府的沈戎与他积怨甚深,又怎么可能听他调遣?海陵府也基本是依赖崇州这边出兵。

看林缚拆看公函后眉头微蹙,张玉伯问道:“我今日便去淮安,江宁的官船不听我调拨,还要大人派艘船送我去淮安。另外再失礼问一声,崇州这边几时能出兵?”

以往是相交以友,相处随便;林缚接了诏函,便是上司,张玉伯也就依规矩以大人相唤。

“兵贵神速,拖延三五日,也许进淮安城都难,我也今日就走,”林缚见张玉伯讶异,笑道,“你也与那些人以为我是按兵不动?十二日宁王遣使来,崇州这边就开始做准备,就等着你过来就发兵……崇州要守嵊泗,能用之兵不多,步卒三千、骑营一千、水营一千,加上辅兵、工辎,共七千人,勉强能守淮安!”

第25章 云梯关

淮水出洪泽浦,在淮安城西北与泗水合流,水势滔然,往东偏北而行,在亭湖县北的云梯里境内入海。

亭湖县南,与射阳县之间的清江浦水面寥廓,三四十里宽的口子,但是十分淤浅,便是寻常渔船也不从那里出海,经过云梯里的水道才是淮河的真正出海口。

东海寇渐盛,淮安府便在淮口北岸设巡检司,建军塞,置百余刀弓手、常年置三五艘艨艟战船防海备盗,称为云梯关。

自从淮水成为漕粮的出海水道之后,卫戍淮口的云梯关就陡然险要起来。守军也从县刀弓手换作正规的镇军,兵员也从百余人增加到一营六百卒,拔了一员正六品的振威校尉为主将。

流民军十五日不战而得宿豫,便在淮河北岸如潮水般展开。

当年洪泽浦连寨九当家孙杆子、今日的流民军先锋渠帅孙壮率前哨四千精锐撒开脚丫子往东跑。没理会退到沭阳的官兵会威胁侧翼,一直到斥侯回报看到黄浑浑的黄水洋,孙壮才勒令将卒收住脚,看着天色将黑也不停歇,令将卒点烧火把,往云梯关蚁附而去,撒开围子四千精锐咬住云梯关就强攻。

云梯关是漕粮出淮的口子,一两百石载量的漕船经不起风浪的折腾,便在云梯关停靠腾仓,江东按察使司都漕厅在云梯关建有大规模的粮仓,以便淮口能与津海粮道顺利的接上。都察院还有一名监察御史在这里监管都漕事务。

流民军缺粮才被迫四地转战,四处筹粮、抢粮,名声也不大好听。

虽不废吹灰之力获了宿豫,但是官兵退走前,将粮仓放火烧毁,濠州、泗州在去年春后给毁城后,元气未复,岳冷秋到江宁后,也根本没有经营濠、泗的心思,城里自然也没有多少存粮——如今在淮河北岸的近二十万流民军,最大的问题还是缺粮。

孙壮率前哨精锐从宿豫出发,两天一夜走了二百五十余里,便是为抢云梯关的粮仓而来。若能从云梯关得七八万石米粮,十数万大军便能在淮北从容不迫的围歼长淮军。

官兵弃守宿豫,未知会淮安府,孙壮率又是率众披星戴月奔来,动作奇速,云梯关这边悉无准备,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给围攻时,云梯关甚至有近半守军在码头上被迫随漕船出海,仅剩三百守军的云梯关给强攻了一夜即告溃守。

云梯关内九座大仓完全烧毁两处,其他七处也给纵了火,损失不少。

孙杆子脾气上来,将两百多官兵俘虏及江东按察使司派驻云梯关都漕的官吏十七人以及云梯关里三百多来不及逃到船上的船工、民夫一并砍掉脑袋堆在码头前筑京观。

孙杆子战前四天四夜没阖眼,攻下云梯关,砍下近千颗头颅堆在码头前筑京观,又将都漕御史的小妾逮到房里狠操了一回。也不管娇嫩美人儿差点给他数月未洗澡又溅了无数血的体味薰死,也不管自己怒器如忤,忤得美人儿蛤口痛裂,好在他是站着玩老汉推车,不然他两百斤重的身子压上去,娇滴滴的美人儿多半保不住小命。发泄过,孙杆子又将美人儿踢出房门交给别人继续去折腾。男人需要女人来发泄,但是四处转战,孙杆子不想有女眷牵累,多漂亮的女人,他只是弄一两回就丢手,不贪恋。

他发泄过,他则倒头便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孙杆子给外面的角号声吵醒。

孙杆子提起裤子,将黑黢腥臭的裆下遮住,裤上还有些血痕,仿佛新开了个处,拿起放桌上的宣花大斧便往外走,嘴里大叫:“狗日的,是哪里官兵过来,亭湖、海州、沐阳还是淮安城的?”在他看来,这时候能过来反攻云梯关的官兵不会有别处来的。

“是海船过来抢口子要进河道,不晓得哪一路兵马!”陈渍提着刀正要过来喊他。

孙杆子麾下有两员猛将,他依为左膀右臂。

一人便是眼前这登城虎陈渍,当年随刘安儿从北军逃回,善使刀盾,攻云梯关,他率勇卒附墙强攻,亲自杀了十多个官兵,砍卷了三把好刀,他浑身愣是连个铜钱眼大的伤口都没有。

孙杆子暗啐了一口,他身上还添了两口子呢,陈渍怎么这么好运,难道叫登城虎,抢城攻寨的事情交给他比谁都靠谱。

孙杆子手下还有一员他依为依重的猛将叫天犬张苟,原名也的确唤“狗儿”,附义从军才改“狗”为“苟”,颇有难得的是,比起闷头奔冲的莽夫,张苟还颇有些算计。

孙杆子登上寨墙,看到淮口趁风抢进来的战船,背脊寒气直冒。

那为首的大船,尾舱甲板倒跟这边寨墙差不多高,尾船有二十丈,这样的大船便有三艘。孙壮当过水匪,从淮上转战汉中时,才弃船上岸,对战船还有些见识。此前在洪泽浦见到过最大的船舶便是当初秦城伯进洪泽浦的座船,这三艘战船比秦城伯的座船还要大上好几分。

当初为了将秦城伯留下,仅围攻其座船,便抽调起兵前的近半精锐,孙壮暗道这三艘船进入淮水,这水战要怎么打?吴世遗还在濠州督造战船呢,孙壮心想还是赶紧派人在洪泽浦的东口子上多沉几艘船才是要紧!

孙杆子与陈渍皆不识字,认不得居首大船高桅上展开的大旗,想着张苟识字,没看到他人影,问道:“天狗呢,这龟蛋跑哪里去了?”

“张苟回宿豫见安帅了,杆爷您睡得香,就没有惊动渠帅,”陈渍说道,“这六七万石米,没有车马船只,光凭我们六千只手,可搬不回宿豫去。张苟回宿豫见安帅,看从宿豫能不能搜罗些大车过来……”

“那找个识字的过来,这狗/娘养的,脸盆大的字识得爷,爷却不识得他们……”孙壮骂咧咧的说道。

陈渍倒是先就派人去找识字的人来,只是他先去唤渠帅孙杆子,这才将人拉来问。

识字者是个给胁裹入伙的教书先生,陈渍对他颇为看重,他回道:“淮东靖寇制置使、江东宣抚使司左参政林……”

孙壮皱着眉头,说道:“靖寇,这狗日子的朝廷是将我们当成寇了?取我的大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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