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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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地看着面色阴沉负手而立的庆帝,李承平双手死死地抓着手下的墙砖,几欲张口却怎么也喊不出来那两个字。在对方点头的动作过了半晌之后才闭上眼睛,李承平浑身颤抖地喊出了那声:“行刑。”

在最后一个音落下的那一刹那脚下一软,李承平险些跌坐在城墙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自己刚刚喊出的那两个字上。李承平面色惨白地转头眯起双眼看着面无表情的庆帝,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试图要远离他。

丝毫没有把自己的目光分给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李承平,庆帝沉默而阴郁地捏着手底下的墙砖,注视着闭着眼睛面容安详的陈萍萍,皱起了眉头。

藏在袖口中的手青筋鼓起,庆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才能保证自己这个时候不会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杀气。

紧接着,他看到了正处于人群边缘位置的裴长卿和李承泽,然而也仅仅是眼中闪过一抹谁也不曾察觉到的不忍,没有任何动作。

随着小刀一点点的把皮肉隔开,人群中已经传出了阵阵喝彩声,仿佛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够一解百姓心中对于监察院,甚至是陈萍萍这个人的恐惧和怨恨。

低下头装作自己听不到一样,裴长卿的手指逐渐收紧,把李承泽握住自己的手抠出了几块血印子,自己却毫不知情。

“阿裴,我在。”没有抽出自己的那只手,李承泽有些别扭的用另外一只手勾住裴长卿的肩膀,轻声安抚。

整个人靠在李承泽身上,裴长卿面色惨白地听着身旁响起的欢呼声,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了从城门方向由远而近传来的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范闲回来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的一瞬间,裴长卿拉着李承泽退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目光锐利地看向坐在马上飞奔而来的那个黑色的身影。

“回来了就好。”手稳稳地扶着裴长卿,李承泽同样看到了满身杀气目不斜视地冲向木台的范闲,笑了笑。

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范闲先是一剑将刽子手从头到脚一分为二,随即剑尖一转直直地插进了身后想要阻挡自己的禁卫军的眼睛里再□□,眉目阴翳:“找死!”

一连斩杀了数人才停手,范闲看着眼前呼吸微弱却仍旧睁眼试图看向自己的陈萍萍,踉踉跄跄地扑过去隔断绳索。浑身颤抖着抱住陈萍萍,范闲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应当从何说起,他只知道,他来晚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解下自己破破烂烂的官服裹住陈萍萍血肉模糊的身躯,范闲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挫败感“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明明知道我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想让你们这些老家伙退休就这么难吗?”

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陈萍萍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此时抱住自己的范闲,嘴唇抽搐着蠕动几下挤出几个字来:“箱子?”

“是枪,隔着很远能够杀人的武器。”抱紧了陈萍萍,范闲脸上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凑到陈萍萍的耳边回答道。顿了顿,他又哑着嗓子问道:“裴长卿呢?”

听到裴长卿的名字原本已经有些涣散的目光突然重新聚焦,陈萍萍的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温柔的神色,仿佛像是有星辰在他的眼中闪烁一般。努力扬起嘴角像是要露出一个笑容一样,范闲听到陈萍萍轻声呢喃:“卿卿……”

把自己的脸埋进陈萍萍的肩头,范闲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带您去找她,我带您去找裴长卿,好不好?”

“……这玩意,我也有。”没有接范闲的话,陈萍萍的目光再次一点点涣散开,在最后的一瞬间,他仿佛仍旧是那个冷酷,不可一世的监察院院长,说出来的话语像是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炫耀。

并没有刻意去听范闲和陈萍萍究竟说了些什么,裴长卿一直等到禁卫军把木台层层包围住之后,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对身边的李承泽轻声开口:“咱们走吧。”

抬头看着范闲的背影看了几秒,李承泽抽回目光托着裴长卿的胳膊转身,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在两人转身的那一刹那,身后的木台上传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悲鸣。

陈萍萍死了。

然而雨依然还在下,木台上流出来的血水被一点点冲成淡粉色,顺着砖缝慢慢流淌到了周围每个人的脚下。

听着那一声悲鸣,庆帝原本伸直的手指突然蜷缩了一下随后又立刻放松,他静静地看着跪在木台之上的范闲,又看了看躺在范闲怀里了无生息的陈萍萍,突然感觉到了自己今天似乎穿的有些薄。

双袖一甩背在身后,庆帝看着范闲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抱着陈萍萍的尸身一步一步的走下木台,面容冷漠地离开了城墙上。

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裴长卿转过角钻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突然停下来,甩开了李承泽一直托着自己的那双手。

靠在湿漉漉的墙壁伤用力的深呼吸,裴长卿微合着双眼双手环胸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胳膊,半晌才缓缓睁开双眼:“我没事了。”

她知道她现在不能回头,也不能停下脚步,因为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出面来处理,也需要她用公主殿下的这个身份来发号施令。

回到最初集合的那个小院里,裴长卿在听着身后的门被关上的声音的那一刹那跌坐在地上,把自己的头埋进了双膝之间。

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包裹在双膝间,裴长卿张着嘴试图想要呼吸周围冰冷的空气,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哈,哈哈……”

然而还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裴长卿就重新抬起头,脸上早已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站起身抹了把脸,裴长卿的眼眶仍旧带着绯红的颜色,却极为冷静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邢,开口问道:“他们去哪儿了?”

“范闲带着陈院长去了太平别院。”面露担忧地接过裴长卿递过来的斗篷,苏邢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了裴长卿平静之下的黯然“少楼主……”

“果然还是去了太平别院。”低头笑了笑,裴长卿捡起刚刚被自己掀落在地上的斗笠拿在手里,用手轻轻地擦过上面的雨水,轻声开口。

仰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裴长卿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苏邢摆了摆手:“走吧,跟我去一趟太平别院。”

“是。”最终还是恭恭敬敬地弯腰拱手,苏邢把手中的斗篷交给邀月,又接过她递给自己的雨伞撑在裴长卿的头顶,推开了小院的门。

一步一步地走在路上,裴长卿突然问道:“你说,范闲会恨我吗?”“老奴不知。”亦步亦趋地跟着裴长卿,苏邢声音低沉地说道“但是范小公爷冷静下来应当会理解的。”

听着苏邢的话从鼻腔里忍不住喷出一口气,裴长卿微微侧身让过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小孩儿,再开口时带上了几分怅然:“他不会理解的,若是他理解,他就不是范闲了。”

停顿了几秒,裴长卿自嘲一笑,双手背后大步向前走去:“算了,说这些干什么,走吧,他们应该已经到太平别院了。”

“若是你和宫典都死了,陛下他……身边还有能值得信任的强人吗?”

在裴长卿和苏邢赶到太平别院的时候,恰好听到范闲在问叶重这样的一个问题。

脚步停了下来,裴长卿站在树后听着范闲嘶哑的嗓音,抬手解下自己腰间的令牌抓在手里转了几圈。

“陛下对小公爷并没有下明确的旨意。”并不知道裴长卿的到来,叶重在马上看着面容疲倦的范闲,沉声说道“但是黑骑和检察院一处的官员皆触犯了庆律,还希望小公爷能够明白。”

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出场了,裴长卿抓着手中的令牌深吸了一口气,从树后缓步而出:“叶将军。”

“小裴姑娘。”看到裴长卿的下一秒翻身下马,叶重放弃了和自己正在对峙中的范闲,对着裴长卿一拱手“不知小裴姑娘此番前来,是有何吩咐?”

把手中的令牌直接甩给叶重,裴长卿神色平静地开口:“叶将军,本宫此番前来,是替陛下给叶将军带句话。”

听到裴长卿的自称神色一凛,叶重在看清自己手中的令牌后一撩衣摆单膝下跪,恭恭敬敬地抱拳开口:“叶重在。”

“边关近日有异动。”声音清冷,裴长卿慢慢地走上前站在叶重面前开口说道“父皇因此有要事要与叶将军相商,所以还请叶将军先行回宫吧。”

“末将遵旨。”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把令牌还给裴长卿,叶重后退几步拉着马缰绳直接翻身上马,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自从裴长卿出现后就再也不曾开口的范闲。

目光在范闲身上呆了几秒后又看向了不远处的黑骑,叶重沉默了两秒后对着范闲说了一声:“小公爷,珍重。”

说完这句话就率领着禁卫军直接离开,叶重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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