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娘家的日常生活 第5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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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文高面上谦谦君子,实则无耻狂妄,为人阴毒,钟萃虽不喜钟雪,但只要身为女子,她也并非那等想看同为女子踏入火坑去的,那穆家更不是好人家的。

钟雪可不是那等逆来顺受的,为人心思也十分深沉,若不是上辈子,钟萃现在还叫这个亲妹妹给算计着,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哪有旁人算计她的,钟萃自是不必担忧她的,她虽不愿见同样身为的女子踏入火坑,但若钟雪愿,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老夫人提及侯爷钟正江时,钟萃的反应做不得假,似是未听出她话中深意,现在这番话同样暗藏玄机,老夫人只是做一个铺垫,先把两家议亲之事说出来,后边才会慢慢把目的给铺开。

先前见钟萃大变了模样,到底叫老夫人受了影响,如今她心思清明,便照常使出手段,想通过秦姨娘母女来拿捏钟萃。

到底是亲母女,亲姐妹,老夫人不相信她半点不挂心的,且只要如今拿捏住了,往后莫说侯爷的升迁之事,便是其他事也未尝不能如此。

老夫人本以为钟萃这回同样没听出来她话中深意,往后施施然靠上椅子,浑浊的双眼微眯,随手端了茶水呷了一口,模样十分轻松,突的听到钟萃这一番推脱,半点不愿沾身的推诿之词,老太太喝茶的手一顿,诧异的看了过去:“娘娘可知在说什么?”

闻衍站在门边,并未进殿,天子负手而立,勾了勾唇,只听里边传来钟氏认真宁静的声音:“祖母,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是自来的规矩。”

闻衍都能想到她看着人时那般认真严肃的样子,一双眼清澈见底,分明听不懂别人那些不善的话,却能说出带着话外音的话来。

他不过刚到,原以为钟萃在正殿,正寻了来,却听见了殿中有女眷的声音传来,天子恪守规矩,自是不愿同外命妇等女眷见上,正要抬腿离去,便听了这两句对话。天子轻笑了一声,转身朝偏殿去。

她倒是能唬人的。

第89章

殿中,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睁开微眯的双眼,浑浊的双眼仔细在钟萃脸上看过,却又看不出分毫与先前不同来。如老夫人这等人物,跟着后宅妻妾们一路斗过来,谨言慎行,便是一句话都要再三思量琢磨,分析话中深意,生怕落了下风,她们一言一行都有深意,推己及人,自也觉得旁人是这般行事。

钟萃回看过去,眼里再是认真不过。除开半点没有多余的杂念,倒是显得她多疑了一般。老夫人一时倒当真有些进退两难了。一个人滑不溜秋的便不如有那等有心思的人容易拿捏了,但也并非毫无法子。

老夫人来之前本是早早打算好了的,他们这样做事周密的人,在入宫前就已经想好了各种应付情况,若钟萃的性子还如同往常一般好拿捏,她们也就不用费多大心,若是钟萃对侯府有怨怼,那就从别的地方入手,只老夫人没料她早已在心中准备周全的计划会出现意外。钟萃的反应不如她之前想的任何一种。她这是软硬不吃。

老夫人还没想出再用什么法子拿捏钟萃,叫她应下为侯府奔走的事。实在是钟萃的反应出了她的意料,一时把老夫人接下来的动作给打乱了,外边守门的彩蝶进来提点了:“主子,时辰到了。”

宫妃见外臣女眷们也是有规定的,到时辰便要出宫,若是耽误了出宫时辰便是触犯了宫规的。

杜嬷嬷在钟萃耳边多次提及到宫中的规矩,杜嬷嬷出自前朝,天子本就格外重规矩,杜嬷嬷这等在御前伺候的宫人嬷嬷们自也更重规矩一些,在杜嬷嬷不时提点下,钟萃对宫中的规矩也熟悉不少,她轻轻颔首,坐直了身子,双手交握于胸前,朝老夫人几个说道:“既如此,本宫便不再多留。”

钟萃朝一旁的几个丫头看了看,命向来稳重的彩霞送老太太等人出去。

穆氏几个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呼吸一重,本来钟萃的软硬不吃就打乱了老太太的计划,还不等她有时间重整旗鼓,想一想新的法子,宫中规定的时辰又突然到了,老太太心里也慌了。这一回能入宫已是不易,老太太做外命妇多年,也清楚宫中规矩,后妃能破格见外女眷本就不易,这一回见了人,等下回还不知道该是何等时候才能得见的,那官职升迁之事可等不得这许久的。

老太太原本还顾着三品命妇的体面,说话婉转,这回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得殿中宫人婢子都在,当场便要不管不顾的把目的说出来,嘴刚一张,还不待发出声儿,就叫已经走到跟前儿的彩霞打断,她抬了抬手:“老夫人,三位夫人,请。”

老夫人再看去,钟萃已经带着人回后殿了。

就这一会的功夫,老夫人的脸色由红转白,脸上像是抽空了精气神一般,一声叹息溢了出来。老夫人心里清楚,这一回错过了,侯爷钟正江的事是再也没机会的了。

钟萃从后殿侧门出了主殿,回了偏殿,还未到,见守在门口的杨培,便知天子正在里边。天子国事繁忙,平日到缀霞宫都是抽空过来,多是在晌午时,或是下晌经筵后,如这般半晌天来的却是极少。

钟萃在门口停住,压着声儿朝杨培问了句:“杨公公,陛下何时来的?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

杨培笑眯眯的,先给钟萃见了礼,他口风紧,面上表情丝毫未变,嘴上笑盈盈的:“回嫔主子,陛下来了有一会了,陛下已经在里边等着了,嫔主子快些进去吧。”天子为何而来,他却是绝口不提的。

后宫中的各位娘娘们,以及下边的宫人们,想在杨培嘴里探听到消息的数不胜数,尤其是后宫的娘娘们,本也是探听陛下的行踪缘由,却非得冠冕堂皇的用无数句话来掩盖,转而想打听出来,弯弯绕绕的也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杨培在天子跟前儿伺候多年,早就习惯了娘娘们如此转弯抹角的问话,倒是这钟嫔娘娘,明明也是想知道缘由的,偏生却从来不转弯抹角,大大方方就问了起来,此等涉及天子之事,她倒是半点不避讳的。

钟萃问这一出,也是想着先有个准备的,若是陛下今日心绪不佳,她便好生伺候,不惹了人大怒,但钟萃站了会,没听见心声,只得提了提裙摆,进了殿里。

天子闲逸的挑了靠案桌的椅子坐下,手上正捧着钟萃放在案上的书看了起来,钟萃进来,他连眉都不曾抬一眼,只在钟萃到了身侧,淡淡的说上了一句:“想问朕为何而来,怎的不亲自来问朕?”

钟萃哪里敢的,她福了个礼:“臣妾见过陛下。”

闻衍合上书,也并不再继续追问她避而不答的事,突然问了句:“论语二十册,你已尽数读过,朕问你,子张为人?”

钟萃对学问知识十分认真,一听陛下在考校,立时压下其他的念头,小脸十分认真的回道:“子张相貌堂堂,素有涵养,心胸大度,擅交友。”

“历代对此莫不推崇,由明帝巡狩,入子宅,祠仲尼及七十二弟子,至此历代官府不断祭祀,追加谥号,封“陈伯”,往前又封为公,至如今,你认为可还能再加封陈公?”

在勋爵中,公位已是到顶。大越如今的公侯也不过三四家,皆是对大越有功臣之后,随着高祖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又有辅佐新君等功德,如今依然显赫,在朝堂上下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往上,便只有王位。

前朝有官员上奏了折子,请天子下令对陈公加封,如前几朝一般施以恩惠,以慰天下学子之心,供人祭祀。

他目光看过来,眼中丝毫没有兴趣,仿若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而已。钟萃想了想,挑了闻衍提及的这一段,引出了一则典故来:“陛下方才说”陈公“,可在陈公前,前朝先是封为侯,再封为公。朝中本未有异姓王,想来圣人弟子与圣人一般,皆是从不在乎这些沽名钓誉的,天下学子皆拜圣人,敬其传道处事之理,对圣人弟子同样心怀敬意,方有天下学子祭祀一事。”

钟萃如今也读书认字,同样对先贤有崇敬之意,她遗着陛下的想法细细思索一番,若换做她为掌权者,此事的思量的角度便不同了。历代帝王,对有功之臣奖赏也不过定为公侯,少有破例提为异姓王。

便是有几例,到最后又哪有好结果的,帝王天性多疑,功高盖主便是如鲠在喉,叫人提防生疑,君臣之间的情谊稍有不慎便全盘瓦解。是以高祖在打下江山后,也只封了几户国公作罢,为君臣戎马一生的情分留有余地。其后帝王继位,也从未有过此册封。

钟萃绞尽脑汁,尽量叫自己的言语不冲撞了先贤,又不显得生硬了去:“圣人诸多弟子,若是为陈公加封,余下有名望之弟子又该如何?”

闻衍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继续。”

钟萃看他一眼,认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十分委婉了,铺垫好了,这才下了结论来:“臣妾认为不能再加封了。”

杨公公说过,天子发怒时需顺着哄着,夸赞着,对人都是如此,对其他事想来也需要先夸奖上一番。

闻衍在前朝已经把这封折子打了回去,压下了请天子加封之事,命礼部官员亲自去操持祭祀一事,便把此事揭过。逢太平盛世,是帝王与文臣的相争,逢乱世,是帝王与武官的相争,权力一旦过大,稍有不慎就会迷惑人心。天下学子学圣人之道,如今却是天子门生,自当以天子言行为先。

这钟氏虽未提出解决法子,但读圣人书,仍旧能坚定的说出反对话来,比之前朝上折的臣下洋洋洒洒的谏言之词,词藻奢华优美,顶顶大帽,更合天子心意。她能做到不同流合污,顺着旁人保持中庸,俨然是有了自己的思虑所想,在闻衍看来,已是极为不错的了。

他眼里闪过满意,对她能这般说出合乎他心意的话来,油然生出几分喜悦来。果真只有一手教导出来之人才能如此契合,想来立钟氏为后的决定断是没错。

钟萃说完,见闻衍没开口,大着胆子问了句:“陛下,臣妾说得可对?”

彩霞把老夫人几个送出了缀霞宫,自有引路宫人引着她们朝着宫外走。老夫人几个来时虽能看出眉宇见遮掩的疲倦来,但到底精气神尚好,如今过了一遍缀霞宫,几个脸色都一片惨白,连老夫人这等擅于隐藏心思之人都露出几分端倪出来,足见这回在缀霞宫中该是闹得何等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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