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七年前2(1 / 2)
秦繁一觉醒来,入目满是洁白,右手背上还隐隐作痛。
他茫然地抬起右手看了看,只见手背上插了根连着软胶管的细针头。
因为抬手的姿势,鲜红的血液自血管倒溢,顺着六号半的针头往软胶管里回流。
手背痛的更厉害了。
他把手放回到床上,扭头看向病房窗外。
窗外有一棵西府海棠,长得枝繁叶茂,刚好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坠在枝桠间拇指大小的青色果实,影影绰绰躲在长椭圆状的树叶后,偷偷生长到生机勃勃。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些果实摇摇欲坠,像是曾被狂风暴雨蹂躏过,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挂在树梢上,苟且偷生。
阳光透过树梢,强势地在他身上盖了一层斑驳树影和灼热光斑,他歪了一下头,便有一束光斑直直打在他的眼睛上。
那束光很亮,很热,刺进眼睛里带着光明和灼热,但也正因如此,才让他感觉到自己确实还活着。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打开,秦繁闻声扭头去看。
是一个不认识的阿姨,她穿着和护工一样的衣服,手里拿了份报纸放在了蓝白色的床头柜上。
“阿姨,我没有订报纸。”秦繁勉强撑身坐起来,他背靠着床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哑。
“哦,这个是怕病人住院无聊,免费给发放的湖城早报,在咱们这住院的病人都有份。”
阿姨说完便拿着厚厚一摞报纸出了门,继续给下一个病房的病人发湖城早报。
秦繁探手拿起被放在床头柜上的报纸,头版头条上印着几个大字:旷远公司宣布破产,股东血本无归,法人负债千万!
秦繁看着这几个字,抓着报纸的手猛地一攥,把规整的报纸攥出许多褶皱来,好半天他才松了手,把报纸重新拍回到床头柜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思绪混乱不堪,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似的,缓缓蜷缩进被窝里,瑟瑟发抖,缓了好半天才恢复如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是在他要睡着的时候,病房门再次被人从外打开。
是秦简。
秦繁躺在病床上,朝向他走来的秦简笑,等她走到病床前坐下,他才嘶哑着声音道:“姐姐,还好你回来的及时,不然我和爸妈都得因为食物中毒而命丧黄泉,现在想想还觉得可怕。”
秦简怔了一下,随后勉强笑着说:“是啊,妈妈实在是太马虎了,她做的菜一定很难吃吧。”
“确实,甜辣甜辣的,估计她是把糖当作盐了,但就算这样,那菜还是透着苦味儿。”
秦繁咧嘴笑了笑,“总之我以后再也不要吃妈妈做的饭了,实在是太难吃了。”
秦简点点头:“嗯,不吃了,这要人命的饭咱们以后再也不吃了。”
秦简说完这句话后,沉默迅速裹挟了她和秦繁。
他们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都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秦繁再次开了口,问:“姐姐,这个暑假你有什么打算?还要去别的城市进行户外采风吗?”
秦简沉吟了一下,道:“不去了,今年暑假姐姐想打暑假工。”
“那我跟姐姐一起。”
“你跟我一起干嘛?你年纪这么小,哪个地方会要你?”
“我可以隐瞒年龄,去小饭馆里端盘子送菜,我个子高,不会有人质疑的。”
秦繁说的很认真,认真到秦简忍不住问他:“旺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姐姐是说家里破产的事儿吗?”秦繁目光往床头柜上一移,“想不知道还挺难的,现在医院怕住院的病人无聊,会人手发一份免费的湖城早报。”
秦简视线一移,果然,极具医院特色的蓝白床头柜上正放着一份湖城早报,头版头条上的标题像是生怕读者看不见似的,做了特大加粗处理。
秦简用拇指指甲一下下掐着食指指腹,犹豫了好半天后,才道:“旺旺,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食物中毒?”
秦繁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抓住秦简那只焦躁不安,开始自我残害的手,“姐姐,是不是食物中毒有那么重要吗?”
“我觉得重要的是我还活着,往后的日子还得过,学也得继续上,毕竟我们的人生不能因为短暂的波折而止步不前。”
秦简没想到秦繁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突然觉得年仅15岁的秦繁体内蕴含着成人都无法掌控的能量,它们磅礴而激勇,带着势如破竹的坚定力量,稳定了她那颗迷茫不安的心。
“真希望爸妈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秦简反手握住秦繁的手,语气透着凉。
……
因为偷偷吐过,所以秦繁出院要比秦怀宇和方竹媛出的早。
出院之前,他曾单独去看过秦怀宇和方竹媛。
他去的时候他们都是睡着的,各自的手背上插着针头,脸上罩着氧气罩,脸色都一样的灰败难看。
秦繁站在两张病床尾端,分别盯着他们看了半天,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到两张病床中间,为他们分别掖了掖被子。
途中他的手指曾重重划过他们的脖颈,但他们居然都没有醒。
那样子看起来就算被人掐死,他们也毫无反抗挣扎的能力。
不过摆在病床边的两台心电监护器不会说谎,那上面的心跳数字分别从65,62飞速涨到了75,78。
他盯着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的两个人无声笑了笑,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转身蹲在秦怀宇的病床前,小声哽咽道:“爸,我跟姐姐都希望你跟妈能快点好起来,以后无论怎么样,我们一家四口共同承担,而且我和姐姐都相信,那些苦难迟早都会过去的,只要人活着就都还有希望,所以你和妈一定要赶快好起来,赶快出院。”否则他和秦简还要背负一大笔高昂的医疗费。
秦繁说完,有两滴泪自他脸上滑过,落在秦怀宇的手背上,然后他便看到心电监护器上的数字又上涨了不少。
秦繁用拇指抚了一下秦怀宇的手背,擦去那两滴泪,指腹上的湿意令他作呕,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轻轻叹了口气,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
秦繁出院的第一晚,秦简没有领他回家,而是拖着两个偌大的行李箱,带他去了叁十元一晚的小旅馆。
他早就听说家里的固定资产已经被法拍抵债了,所以并不惊讶秦简会带他来这种地方住。
只是他没想到,秦简为了省钱,竟只要了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狭小又简陋,还没有窗户,一进去就得开灯。
打开灯后,昏黄的灯光衬得墙壁微微泛黄,上面还有形迹可疑呈喷射状的干涸水迹,整个空间都散发着微弱的霉臭味,让人闻了就皱眉。
秦简抬头望了望墙皮四裂的屋顶,上边吊着个扇翼生锈的吊扇,扇翼与扇翼之间还扯丝挂绺地缠着蛛丝,简直烂的不能再烂。
房间里靠墙摆了一张一米五的行军床,然后床边余了将近一米的地界,床头处摆了个挂衣架,剩下的地界就只能供两个人活动更衣。
秦简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小旅馆,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应的样子,而是带着秦繁找到了店主,直接跟店主讨价还价,最终以四百元一个月的价格把那个房间月租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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