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1 / 2)
“将军!”听到钟延规命令,那将佐不由得失声惊叫道,声音中满是失望和愤怒。钟延规却不为所动,做了个坚决不容辩驳的手势,便当先向城下走去,竟然当真回去歇息了,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将佐们。
只听得亢当一声响,却是方才那将佐又气又怒,一刀砍在一旁的女墙上,那江州城的女墙外有包裹青砖,十分坚固,钢刀斩在上面,只见火星一闪,钢刀已经折作两段。
转眼已是两更时分,刺史府卧房之外,名当值的侍卫正努力和不断下沉的上眼皮作着对抗,勉力保持直立状态。突然门内传来一声响,让这两人立刻警醒了起来,这两人正要出声呼喊,房门突然打开了,只见钟延规身披铁甲,目光如电,哪里是刚从榻上起来的模样。这两名侍卫正目瞪口呆,只听钟延规沉声道:“击鼓,召集府中牙兵以及城中诸将,准备出城!”
那两人手忙脚乱的跑到二门旁的大鼓旁,拿起鼓槌猛击起来,沉闷的鼓声立刻在浔阳城的上空震荡起来,很快,三五成群的军士们披甲持兵向二门旁的校场拥了过来,只见牙旗之下,火光闪烁,主将钟延规站得笔直,一旁的骏马不耐烦的刨着地面,马蹄铁和青石铺成的地面发生摩擦,不时发出火星。
转眼之间,三通鼓已经敲过了,校场上已经有了约莫七百人,平日里钟延规府中有六百人宿卫,战时增加一倍,算来已经有一大半赶到,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钟延规也不多言,跳上战马,高声道:“士卒们整队出发,目标——南湖嘴寨!”说罢便策马第一个当先而去。
南湖嘴寨旁的一座小丘上,数百只火把如同树林一般,将那里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陈象坐在大旗旁的胡床上,正指挥着大军围攻远处的南湖嘴寨。约莫三百步外,大队的镇南军士卒正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不断涌向南湖嘴寨,比起汹涌的镇南大军,南湖嘴寨那单薄的壁垒好似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但在守军顽强的抵抗下,镇海大军的攻势一次次被粉碎,只得丢下一具具尸首退了下来。
小丘上一名将佐看到由于天黑,镇南军士卒的进攻虽然猛烈,但效果并不好,不由得上前劝谏道:“掌书,如今已经是四更时分,我军士卒行军之后未曾歇息,已经疲敝了,连夜攻城效果也不好,不如让军士们歇口气,待到天明之后,再一举破城,岂不更好?”
陈象冷哼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浔阳城的方向,高声道:“某家岂不是士卒们疲敝,但你有所不知,那江州据江湖之口,乃吴楚襟喉之地,钟延规那厮又深悉镇南军内情,若不速速将其扑灭,待其引外敌入寇,则大势去矣。我军士卒虽然疲敝,但还可以轮流歇息,那寨中守军势单力孤,比我军更累,只要我军连夜猛攻,天明之时定然可以取下此寨,让水军进入大江,那厮便成了瓮中之鳖,劝谏那将佐点了点头,但仿佛还有些担心的模样,上前道:“掌书所言虽然有理,但我军抵达之后,连营寨都未曾立好,便连夜攻城。万余大军猬集一处,天色又不明,若敌军有援兵赶到,只怕便是土崩瓦解之势。钟延规那厮久历戎行,诡计多端,掌书不可不防呀!”
陈象冷哼了一声,还未曾回答,他身旁一名参军冷笑道:“钟延规虽然有几分诡计,可在陈掌书那里,不过如同小儿一般。掌书在城中早已布有暗线,钟延规那厮一举一动,掌书都已经了若指掌,何用尔等在这里白担心?”
那劝谏将领闻言,犹豫了片刻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同僚赶紧扯了他的袖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原来军中律令森严,上下阶级分明,陈象此行一副独断的模样,若是纠缠下去,惹恼了对方,一个沮丧军心之罪是跑不脱的。
陈象此时心中满是自得之色,他先前追击钟延规不得,并没有立即进攻城垒坚固的江州,而是返回洪州,一面引领大队水军赶往江州,一面派出细作与江州城中联络忠心于钟匡时的将领士卒。虽然钟延规在军中威望甚着,但毕竟钟匡时乃是钟传的嫡亲儿子,从礼法上说继承大位要比钟延规要理由充分得多。陈象再以厚礼相诱,很快就在江州城中获得了相当多的细作,方才那参军说的了如指掌是夸张了,但钟延规若要做出什么大动作瞒过他的眼睛,却是难上加难,正当此时,远处的南湖嘴寨传来一声巨响,却是在镇南军的猛攻之下,寨西面的一段壁垒终于被撞塌了一段,攻方和守方同时发出呐喊,汇成了一片,唯一不同的是一方是狂喜,而另外一方则是绝望。
“恭喜掌书!”
“掌书庙算如神啦!”
眼看胜利已经唾手可得,小丘上的众将佐赶紧抢先道贺,眼看此人已经是留后手下第一红人,此时若不狠狠拍马,岂不是白走了这一趟。不过众将佐心中也有几分钦佩之意,毕竟取下这要害之地,水军能够进入大江,便已经抢了大半的胜机,像这等连夜猛攻,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武人是最现实的,打赢的就是有道理。
陈象被众人的谀辞捧得颇有点熏熏然,幸好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笑道:“此番取胜,上仰仗留后洪福,下赖将士用命,某家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列位所说的陈某实在是受之有愧!”可他毕竟伪装功夫还不够,脸上满是洋洋自得之色,哪里有半点受之有愧的样子。
土丘上众人正得意洋洋,谀辞横飞的时候,战场西面的高地上不知不觉间出现了一队人马,正是钟延规一行。他从二更时分从江州出发,一路疾行,只有少数将佐听到鼓声,领了亲兵尾随而至,待离南湖嘴寨还有两里处时,已经有约莫步兵六百人,骑兵三百人,钟延规下令军士们下马歇息半刻钟,将坐骑喂饱马料,缓步靠近战场,准备突袭敌军。
高地上钟延规静静的看着不远处战场的情形,虽然还是四更时分,无法准确判断敌军的数量,但靠他多年阵仗的经验,从对方的军阵大小大约可以推断出敌军的数量在一万左右,这还不包括水军的数量,这个数量对比是很惊人的。
钟延规身旁的将佐看到主将一声不吭,低声道:“将军,咱们冲吧,天色快亮了,咱们的机会不多了!”
钟延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亲自领骑兵冲锋,你带领剩下的步兵点起火把,高声鼓噪,但不要急着进攻,待到敌军乱了,在徐徐前进,知道了吗?”
“末将领命!”那将佐叉手行礼后,便快步退到后边准备去了,钟延规回过头来,骑兵们已经纷纷跳上马匹,靠拢了过来,形成了一个以钟延规为箭头的三角形。在昏暗的星光下,钟延规只能够看到最近的几个人的脸庞。他张了张嘴唇,但没有说出什么话来。终于他提起长槊,高声道:“上马,点火,目标”他手中的长槊猛的下劈,槊尖所向之处竟然是远处火光通明的小丘——镇南军帅旗所在之处。
南湖嘴寨,虽然进攻一方罗列的火把灯笼将战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但西段那一段被撞塌的壁垒,烟尘四起,进攻一方的士卒视线被烟尘所阻,无法视物,不由得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等待溅起的烟尘落下,再发起最后的猛攻,这个战场的核心区域一时间反而平静了下来,千百道粗重的呼吸汇成了一片,好似猛兽巢穴一般。
“快推柴车过来,塞住缺口,不然大伙都逃一死!”寨中的守将双眼通红,大声催促着守兵,想要用柴捆堵塞缺口,但已经苦战半夜的士卒们已经疲敝已极,行动迟缓,甚至有的人在搬运柴捆时便一头跌倒在地,脱力昏死过去,眼见得缺口处的烟尘已经渐渐落地,已经依稀可以看到对面镇南军士卒矛尖的金属闪光,可那缺口的柴捆却只有两尺余高,一跃可过,那守将不由得转身对浔阳城方向拜了一拜,悲呼道:“刺史呀刺史!我于大眼对得起你了,这颗脑袋今天便丢在这里了!”说罢,便提刀向缺口行去。他身后剩下的十几个亲信也尾随而去,就连委顿在地上的伤兵也纷纷拿起身旁的残刃,石块,准备做最后的一搏。原来古时作战惨烈莫过于围城,他们方才借助壁垒的掩护,杀伤的敌军士卒何止己方的数倍,这下一旦破城,攻方必然会用***来报复,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捞个垫背的。
于大眼手提大盾横刀,站在柴捆后面,其余的守兵便以他为中心排成了三列横队,这几乎是寨中所有还能迎战的士卒了。此时其余部分寨墙上的战斗也平息下来了。攻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打开了缺口,那与其在黑夜之中攀爬壁垒,不如攻击敌军队列,好歹血肉总比砖石容易摧毁的多。随着一声声沉重的战鼓,借助对面照过来的火光,于大眼甚至可以看到对面镇南军士卒脸上的狞笑,他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放箭!”
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入进攻一方的行列中,镇南军的行列出现了不少缺口,但很快就被填补了起来,守兵不待于大眼下令,便丢下手中的弓弩,剩下的距离太近,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再射一箭了。正当此时,镇南军的后阵传来一阵喊杀声,一开始还很模糊,但就如同海潮一般,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杀贼!万胜!”钟延规高声呼喊,左手提着铁锏,右手挥舞着约莫四尺多长的半截槊杆,他的长槊在冲进敌阵后不久就折断了。在他的马前,成群结队的疲惫的镇南军士卒如同受惊的羊群一般四处乱窜,自相践踏。钟延规有意识的驱赶着他们向小丘那边逃去,这些乱窜的败卒不但冲乱了己方的队形,而且如同瘟疫一般传染着惊恐和失败的情绪,这让还没有受到攻击的友军队形也开始松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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