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 / 2)
谢峥嵘永远不会忘记白言蹊看着那份试卷时满脸嫌弃的表情。当时,白言蹊叹气说:“哎,这题目简单的有些过分,也只能拿来玩玩了,如果真要考核,难度绝对会提升数十倍。用这试卷做期末考核,已经不能算是放水了,这是泄洪。”
‘泄洪’两字深深刺痛了谢峥嵘的心。
国子监的期末考核白言蹊会泄洪,但是科举考试会吗?答案断然是不会!
谢峥嵘很焦虑,甚至还有点焦躁,故而他一等到宋清来,立马就让宋清在算科堂中讲了一堂课,讲课的内容则是‘徽州书院算学院和国子监算科堂的差距’。
宋清提前翻看了几本学生自己做的《新式算学习题集》,他对国子监算科堂的将来突然持上了悲观的态度。
宋清问谢峥嵘,“谢祭酒,我应当如何说?”他话里的真实意思是,谢祭酒,我要不要昧着良心说国子监算科堂比徽州书院好?
可惜谢峥嵘没有听懂,他只当宋清不愿意贬低徽州书院,故而特意加重声音叮嘱了宋清四个字,‘实话实说’。
宋清想呵呵,他不知道谢峥嵘是从哪里得来的自信。不过谢峥嵘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宋清自然不会含糊。
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群人,他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既然今日谢祭酒要让我来将徽州书院算学院和国子监算科堂的差距,还让我实话实说,那我便只能将实际情况告知大家了。”
国子监算科堂的授课博士和监生都支起了耳朵,屏气凝神,等宋清的答案。
宋清神色淡然地拿起那几本已经被他批改过的《习题集》,分发给手边的众人,“根本不在同一条水准线上。徽州书院算学院的学生马上就要做《习题集》的第四本,有些主动的学生已经做到了第六本,而你们却连第一本都没有做完,首先在做题数量上就存在极大的差距。”
“而后还有质量。大抵这《新式算学习题集》在徽州书院是作为课后练习的题目做的,授课先生已经在课堂里把题目讲过了,所以错误率极低,算学成绩最差的学生也顶多十道题目中错一两道,而就你们目前的情况来看,十道题目中能对一两道就已经不错了。”
“相信诸位监生都已经听说了与算科科举考试命题相关的消息,白博士要亲自操刀。我与白博士相熟,知道白博士对这本《新式算学习题集》难度的界定,她认为这本《习题集》只是入门基础,真正的科举考试题目定然不会这么简单,所以诸位心里应当有数。”
“回到主题上来,我们谈徽州书院算学院与国子监算科堂的差距……”宋清笑了笑,继续道:“大抵是国子监算科堂已经落后徽州书院算学院十条街了吧!”
算科堂的一众监生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谁说这次科举考试的题目会很简单来着?如果眼神能够杀人,之前拍着胸.脯打包票的那个监生现在已经死无全尸了。
算科堂的一众授课博士则是个个面红耳赤,他们也做过《新式算学习题集》,而且他们做出来的答案和这些监生们的出来的结果没有什么区别啊!老脸都被打肿了。
谢峥嵘则是满心复杂,祖兴没有同他商量就自作主张将宋清请到国子监,这个决定真的对吗?他怎么左眼皮跳个不停呢?
第106章
宋清在国子监内的说的话不可谓不毒, 半点都没有留情,直接将算科堂一众监生的心全都射成了筛子。
算科堂的所有监生都听明白了宋清话里的意思, 那种感觉就好比是大冬天里被人捏着下巴灌了一桶冰水, 从头到脚都哇凉哇凉的,对于三个月后到来的科举已经失去了大半希望。
接下来的几日里, 整个国子监的算科堂监生都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看得一众授课博士干着急, 感性告诉他们应当说宋清几句, 可是理性又告诉他们不能怪宋清, 宋清说的都是大实话。
向来气势高昂的算科堂突然凉了,频频引来其他科堂的注意,其中自然免不了有幸灾乐祸之流, 比如医科堂和药科堂,还有那律科堂。
这些科堂都是被白言蹊重点照顾过的,而那些监生也都根据白言蹊的建议认真夯实基础了, 他们对于不足百日就要到来的科举考试没有丁点儿压力, 总不能白言蹊一边出算科科举考题,一边又跑去把医科科举考题和药科科举考题都出了吧!
白言蹊确实没有一下子命很多科堂题目的本事,但是负责科举命题之人都是朱门弟子,而白言蹊对朱门弟子做的贡献众人有目共睹, 再加上白言蹊那远超众人的官职……于是乎,白言蹊一到杭州府湖心岛, 立马就被负责各科命题的人包围了。
负责药科科举命题的是一个须发皆白, 精神矍铄的老者, 他一见白言蹊就弯腰作揖,吓得白言蹊赶紧躬身还礼。
那老者道:“久仰白博士盛名,老朽张正二,负责本次医科与药科的科举考核命题,之前就听家兄不止一次提到过白博士在医科与药科上的造诣,如今得见白博士,实乃殊荣一件。原本老朽不知道白博士会来湖心岛参与命题,才担下命题之责,既然白博士都来了,那老朽自知实力低微,愿退位让贤,就请白博士把医科与药科的题目都一并命了吧,你来做主,我与其他的授课博士做辅,你看如何?”
白言蹊:“张正二?莫非你与太医院院使张正一是……”
“家兄正是太医院院使张正一!”张正二肯定了白言蹊的猜测。
白言蹊了然,不过她也不敢托大,连忙推辞,“万万不可,诸位都是科举命题的老手,我略通医术,又怎敢班门弄斧?这医科堂与药科堂的科举题目还是由您带着原定的人马命吧!若是真的需要我出力,那随时找我都可以。”
白言蹊的话让国子监医科堂和药科堂来的一众授课博士全都松了一口气。若是白言蹊一个人就把科举考试的题目全都命完,那他们来干什么?
腆着脸混吃混喝混名声吗?
除此之外,那些从国子监来的授课博士心中还有一些顾虑:向来是由国子监的授课博士命题,编写出来的题目自然都贴近于国子监监生的破题思路与解题习惯,这才有了国子监每年在科举考试中展露出来的强劲表现。
当初白言蹊、宋清等人在从怀远县去徽州府赶考途中,王肖拿的那一本《国子监押题密卷》实际上就是国子监内诸多算科博士出的题目,放在往年的科举考试中确实会管点用,但如今新式算学横空出世,就算算科科举考试有《押题密卷》,那也不应该由国子监出。
张正二死活不依,“我听家兄说白博士你的医药之术承至清医寺,甚至比清医寺医僧懂得还要多一些,连那已经失传数百年的祝由术都通晓,这医科堂与药科堂的科举考试题目不由你出还能由谁出?让我们这些老骨头出的话,每年编出来的题目都大同小异,放在过去或许可以达到甄别人才的目的,但是放到如今已经变成了老掉牙的东西,还是由白博士你来命一些新奇的题目吧,也给我们这些人都开开眼界。”
白言蹊琢磨了一下,拿出一个稍微折中的方案来,“要不这样,我想一些大致的方向,提一些命题的标准,比如每道题目都必须设置多少无用的迷惑题干,每个题干都必须设置多少思路障碍,在不同题干间的连贯处要设置多少思路的衔接点,然后你们就按照这个标准来,具体命题还是由你们动手,若真是遇到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那再来算科科举考题命题的地方找我,你们觉得怎样?”
张正二见白言蹊态度坚决,只能作罢,临走前让人将白言蹊提出的的命题标准抄写下来,吩咐所有命题人员都严格按照这份标准来。
祖兴问白言蹊,“白博士,我们算科的题目也要按照那份标准来命吗?”
白言蹊摇头,等祖兴等国子监算科堂来的授课博士全都松一口气的时候,她语气幽幽道:“别的科堂可没有经历过改革,更没有像算学一样出现了《新式算学》和《新式算学习题集》,现如今那些科目都已经把难度拔高了,算科怎能落后?”
“我们的难度还应当上调,需要全方位考核科举考生的逻辑能力,思维能力,手算、笔算、心算能力,还有解决实际应用问题的思维。你们先出一套题目,我就在你们命好的题目上进行修改,题目的考察内容、命题方向,结构层次等按照你们的来,难度拔高上交给我。”
祖兴:“……”国子监最后的优势还是难得保全了啊!
祖兴在来杭州府之前,曾带着一众国子监算科堂的授课博士到过徽州书院,去徽州书院算学院中看过一次,见过算学院学生解题的速度与正确率,他扪心自问,就算是让他做那些题目,他都不一定能够又快又对地答出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就是祖兴现如今的心理写照。
若算科科举考核的题目全都由白言蹊‘拔高’过难度,那秋闱算科科举的结果将变得显而易见。这次科举中,其他科堂暂且不论,只论算科,注定是徽州书院算学院的独角戏,一枝独秀,百花凋零。
白言蹊说完之后便离去了,她由杭州书院的捧砚书童领去了休憩的地方,沉下心思来自己找事做。反正杭州府提供的纸笔足够,她也恰好无事可做,便开始琢磨前世学过的那些自然科学。
土能生万物,地可蕴黄金。
现如今的文官学子对于大地的认知还是太过浅薄,纵然已经有少数人发现了烧煤炭能够取暖,发现了大地之中会有名贵的金属宝石,但是还未对大地形成一个系统的认识,白言蹊准备编写一本《认识大地》,将她所知道的一些东西全都写进去,不求能够使自然科学迎来大繁荣、大发展,只求为众人开一条路,点一盏灯,若有人对于大地感兴趣,自然会用心去摸索,参与摸索的人多了,一个学科的雏形便形成了。
既然《认识大地》都有了,那怎能缺《认识星辰》?一个是地理,一个是天文,二者互补,刚好将人的思维发散出去,除此之外,化学,物理,生物等基础科学也都被白言蹊列入编写的书目之中,虽然白言蹊暂时还未参与进入命题中去,但是她在湖心岛的日子却一点都不轻松。
每天都会有捧砚书童为白言蹊送来墨条和纸张,看得祖兴、张正二等人疑惑不已,他们都想知道,白博士自己窝在屋子里干什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