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 / 2)
他走到了门口, 对守在门口的轻衣卫吩咐了两句,然后轻掩了门,没有将其完全关紧, 留了一条缝, 却也不至于被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状况。
先是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铺在了通往上座的石阶上,然后他又转过身去走到了她的身前, 在她还未开口时便一把将她抱起。
苏蔷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但还不待她有机会有所反应, 他便已经抱着她几步便走到了台阶前, 然后将她轻轻放了下来, 让她坐到了自己刚刚布置好的地方。
而他自己却蹲到了她的面前, 双手轻轻揉着她的小腿:“跪了这么久, 若不做些什么, 明日两条腿就会酸痛的。”
他手下的力道刚刚好, 她心头一暖, 只觉得这一晚的折腾只是为了等待此刻, 不由扬唇一笑:“只有腿酸吗?腰呢?”
他手下的动作未停, 抬眼看着她十分认真地答道:“我方才问过你的腰了,它说它好得很。”
苏蔷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拉着他坐在了身边:“放心吧, 我回去让大衡按按就行,她学过这些,也喜欢为人推拿,明镜局凡是有人被罚跪,都是她负责到安然无恙的。”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莫要班门弄斧了,免得被你笑话。”他伸手,将她轻轻地揽在了怀里,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怜惜问道,“今晚辛苦你了,而且之后的几天可能会更难过。”
苏蔷微然笑道:“放心吧,我早已准备好了。”
“一切果然如你所料,但虽然上次你将柳贵妃和逸王可能的行动告诉了我,却还未曾来得及说清楚你是如何发现其中端倪的,”眸底流露出几分赞许之色,云宣问她道,“趁着此时你我还能独处,不如你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与我说清楚,也好让我安排好之后的计划。”
苏蔷也本有此意,点头道:“其实说来,我能提早发现这件事,还要感谢一个人。”
云宣好奇问道:“哦,是谁?”
苏蔷平静答道:“苏复。”
他抚摸她头发的手顿了一顿,微一蹙眉:“怎么又是他?”
她听出了他的不虞之色,心中不知为何却反而更开怀了些,抬眼看着他柔声问道:“不高兴啦?”
“不明显吗?”云宣低眸,刻意紧了紧神色,语气也生硬了几分,“不明显的话,我再做得明显些。”
她抿唇一笑,看着他肃然的神情突然有些情不自禁,然后毫不迟疑地微一仰头吻了吻他的脖颈,那是她枕在他的肩膀时能触碰到的最高位置。
直到她的唇真的触碰到了他的肌肤,她似乎才心生了羞怯之意,迅速地转回了头并低眸不语。
身后的云宣却也没有什么反应,连原本抚着她的头的手也不动了。
过了半晌后,她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侧头去瞧他,这才看到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眸中眼角都是笑意。
她更觉得害羞了,慌忙间又立刻转回了头。
他揽着她的手却更紧了紧,使她又贴紧了他的身子。
云宣低低而沙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让她觉得耳根痒痒的却极为舒服:“如果不是今晚还有正事要做,你此番偷袭,我是定要还回去的。”
明明先主动的她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愿被他瞧见。
他的声音似笑非笑地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那个苏复了。”
又过了半晌,她才平静了心神,道:“在我被许诺留在万福宫的第一夜,苏复曾经从墙外翻进来过,说是看我在里面过得如何。那时,夜巡的张宇刚刚从许诺的寝殿经过不久,我也见过了他,的确面目全非,让人根本想象不出他原本的模样。在苏复来了之后,听到动静的洪浮从里面出来,被他用手扼住了喉口,直到他离去时才将她放开,而在重获自由的洪浮又回到寝殿时,我在无意间发现张宇就躲在离我们不远的拐角处。我当时便想,他应该也是闻声而来的,毕竟苏复认为许诺不敢将他如何,所以并未可以隐匿行踪,是以他应该也发现了苏复夜闯万福宫,而且还目睹了洪浮被苏复擒在了手中,可他却只是远远躲着,并未现身。”
而她从其他所有人口中提到的张宇,是一个为了洪浮可以连性命都豁出的人,容不得她受到旁人一丝半点的欺负或侮辱,所以他才会因为她断了一根手指而冒死去找许诺为她讨一个公道。可是,那一晚,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张宇明明看见洪浮被一个陌生男子扼住了喉口却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的藏身在不远处,甚至在苏复离开后都不曾去慰问洪浮一句话。
这样对洪浮的生死都漠不关心的张宇异乎于她从其他人口中听说到的那个他,所以她心中颇有些疑惑,便在之后对他也多加留意了一番。
据尹红所说,虽然张宇被毁了容,但在之后的近一个月内都不曾放弃去为洪浮向许诺讨一个说法的打算,只是每次都被洪浮给软硬兼施地拦了下来。而且虽然那段时日他的确因为容颜尽毁而不愿见其他人,但对洪浮却仍是一如既往地好,甚至还曾利用他骇人的满脸伤痕去惊吓过对洪浮又提出不满的许诺。但不知为何,过了那第一个月后,他便连洪浮都不怎么见了,对其他人更是能躲就躲爱搭不理,而且是真的做到了昼伏夜出,几乎让万福宫的其他宫人快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当然,那时我只是觉得张宇突然转变了性情实在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想通其中的因由,毕竟在他脾性大变的那段时日万福宫和洪浮都没有发生什么变故,所以直到离开万福宫,我也只是将这件事藏在心里而已。”苏蔷有些感慨地道,“也许这便是天意吧,虽然我在万福宫的那几日几乎算得上一无所获,但没想到回到明镜局时反而有了重大发现。”
在她回去的第一夜,是李大衡在当夜值,她起夜后有些睡不着,便去找她闲聊,在她们两人行至仵作房附近时,意外地发现仵作房内竟然亮着微弱的烛光。
是钱九凝在里面,她在查验一具尸体。
她和莫承都认为那个死者的死因有疑,但因为已经结案,她没有正式的文书去重验尸身,而且那具尸体第二天便要依照规矩转交给轻衣司,所以她不得不趁夜去验尸。
而那个死者便是已经被推定出身份的内侍省采买局的金皖。
虽然莫掌镜也认为他很可能并非死于溺水,但因为卓司镜已经下令将尽快将案子结案并上报,所以她并没有坚持再去进一步验尸,但钱九凝却忍不住想要查出真相,否则她会寝食难安。而她这么做,虽然并没有得到莫掌镜的准允,但她应该早已猜到她会不顾规矩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还在有意无意间对她略加点拨,算是给她一个机会。
钱九凝极为认真,以至于在她们进来时,她反而被吓了一大跳,还险些扑倒在了尸身上面,但也正因如此,她才与那具尸体近距离接触,然后发现了一个之前一直都不曾发现的现象。
那具尸体虽然已经被水泡得面目全非,但残留下来的血肉却不同于正常人的,更像是被烧灼之后的。
而且,虽然还不到解剖尸体的地步,但钱九凝却已经确定他是死于剧毒无疑,并非刚开始确定的溺水而亡。
钱九凝原本是打算将这两点上报于莫掌镜的,可苏蔷在听她说死者在生前很可能被烧伤过面部后,她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张宇。
所以,她便拜托王子衿四下打听了一番,看看宫中究竟有多少男子被热水或热火烫伤过容貌,得到的结果便是虽然宫城中无论大小老幼大概有几百人的脸部被烫伤或烧伤过,但最严重的的还是莫过于万福宫的张宇。
尔后,她心中便已然有了推测,但却奈何证据不足而且仅凭自己的微薄之力无法做更多,便暂时将万福宫的事情给耽搁了,并因为预感不好而说服钱九凝未曾将这件事的真相上报。
“我一直都在想,若是那个死在水沟中的人是张宇,那明明在出宫后又回了宫的金皖去哪里,而万福宫的张宇又是谁,直到你查到金皖已经在家乡暴尸于荒野,而在赢州的许阳一家人并非是真正的许阳及他的妻儿。”向她解释着,苏蔷轻叹了一声,道,“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牵连到这么多人,还害了这么多人。”
受到她嘱托的云宣第一次派人来赢州调查许阳一家人时,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家中用晚膳,从表面看起来并无异常,所以他手下人便很快回去复命了,而在她第二次提出质疑时,云宣出于对她的信任,便让张庆亲自去许阳家里跑了一趟。结果,心细如发的张庆便发现那个许阳和他的娘子之间的关系太过于冷漠与陌生,而那个年仅两岁的孩子不仅不肯喊他们阿爹阿娘,而且还哭喊着要找娘亲,实在太过奇怪。后来,他又在他们邻居那里打听了一些消息,知道他近几年一直都过得不错,只是那几日对外声称受了凉气得了风寒所以不便出门,可张庆明明看到那个金皖生龙活虎的,并不像是个得来风寒的病人。
事实上,当时的那个许阳已经不是真正的许阳了,他被人诱骗到了宫城做了金皖的替身鬼,赢州的那个男子和他所谓的娘子孩子都是他们一家人的替身,虽然面容相似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不敢轻易出门,生怕被人察觉出来他们的身份。
有人煞费心思地如此安排,自然是想让皇后和轻衣卫都以为许阳还端坐在家里养病,从而打消对他的怀疑,但让那幕后之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当真查出来了其中端倪。
所以,真相就是真正的金皖留在了宫外,真正的张宇也已经死了。
她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想通这件事的,但接受这件事确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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