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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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萍水相逢(十八)大雨

刘木匠家, 不知刘知远说了些什么,刘正抬起头时,看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害怕。

他伸出来手,刘正在迟疑了片刻后, 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牵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刘知远对站在不远处的苏蔷微一点头,朝外面走去。

他和刘正一高一低, 走得不疾不徐, 纵然是牵着手一起向前的两个人,但背影却看起来是仍是那般寂落。

走在土路上时, 在拐弯儿前,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了一顿。

刘知远看了一眼白灯笼下的那具尸体, 刘正看了一眼他刚刚蹲过的厨房墙根。

苏蔷知道, 那里分别藏着他们的执念。

在将刘正送到于伯家中后, 刘知远便起身去了族长家, 而刘正留下来与于伯谈心。

她坐在厨房用晚饭, 也许是因着太饿了, 竟也没有觉得于伯亲手做的这顿饭有多难吃。

于伯回来的时候, 她刚好吃完了, 等着他开口。

在好一番长吁短叹后, 于伯才道:“那孩子松口了, 承认他娘亲是被他爹给掐死的,尸体就埋在他家厨房的外墙根下。”

事情与她的推测并无大的出入,只是刘木匠动手杀妻的原因并不是他再也受不了她的暴戾, 而是因为那次她在打了他一顿后仍不解气,所以又拉了躲在外面的儿子来打,他这才在忍无可忍之下动手杀了她。

后来,刘木匠趁着夜色将他娘子的尸体埋在了绿水河边,然后,他去了一趟长德郡,回来后对外宣称说他的娘子在那里跟人跑了,刘家村都知道他娘子是个厉害的角色,也没人留意到她并没有随着他一同进城,自然也都信了。

但刘木匠应该不知道,在他离开时,他亲手埋下的尸体其实早就又回到了他家的院子里。

那几日恰好是月圆夜,趁着他不在家,刘正在半夜时将他娘亲的尸体给刨了出来,并想要运回家,可他没有想到,他当时的举动恰好被正在给刘颖修屋顶的刘知远看到了。

西屋的后墙正对着绿水河,意识到自己在白月光下看到了什么时,刘知远因惊愕与骇然而分了神,一下子从屋顶摔到了地上。

后来,包括刘颖与他父母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一摔害得他从此再也不敢爬屋顶,但他其实并不是在害怕爬得太高而又被摔痛,而是因为他看到的那一幕实在太恐怖。

凉凉月光下,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拖着一具尸体龃龉前行,那个场景使他从此对所有屋顶都心生了阴影,生怕自己一旦上去还会看到相似的画面。

可纵然惊恐万分,但他应该还是帮着刘正将他娘亲的尸体运回了家,并依着他的心愿将她埋在了厨房的墙根下。

对刘正来说,也许厨房中的娘亲才是真正的娘亲。

她忙里忙外,手中拿着长柄勺,做出了一顿又一顿散发着香气的饭菜。

那时的她不会乱发脾气,不会动手打人,那时的她是他记忆中最美的样子。

他思念他的娘亲,就算她死了,也希望能将她留在他在家中最喜欢的地方,可他也很害怕她,所以若是他爹不在家,就算她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将他拉过来打一顿了,他也不敢一个人独自在家。

那么小的孩子,就算他的娘亲对他也曾是无比粗暴过,但他还是记得她的好的吧,所以他才会在得空时、在受伤时、在迷惘无措时守在离她娘亲最近的地方。而且,他也无法忘记他娘亲是如何死去的,所以在见到刘颖尸体的那一刹那,他才会那般惊愕,才会一直低声唤着“娘”。

可他并不埋怨夺走他娘亲性命的阿爹,因为他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所以虽然他阿爹在娘亲离世后脾性愈来愈暴躁,也开始动手打他,但他心心念念的却只有要治好他的病。

守着那样的秘密长大,他已经足够懂事乖顺了。

他的心里藏了太多的痛苦,原本还有知情的刘知远愿意与他分担一些,可今日,他又发现他也藏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里也有他自己。

若是刘知远不松口,他应该会继续替他将那个谎话扯下去,可一个背负了那么多秘密的孩子,究竟会成长为什么样子?

“当年老朽还未来到这里时,总想着既要隐世,那便要寻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民风淳朴人心纯良,可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与世隔绝的清净之地,有人的地方便有人心,有人心的地方便有算计,谁也躲不掉。”于伯叹了一声,道,“这里是没什么意思了,再过几日,等那个臭小子回来了,老朽要与他商议一下,干脆搬到小北山去住算了。”

苏蔷问他道:“于伯是一个人搬吗?要不要招个徒弟?”

于伯明白她的意思,斜了她一眼后道:“我看你是觉得老朽应该招一个厨子吧。”

她笑了笑:“徒弟兼厨子,也未尝不可。”

于伯站起身来:“有个这么勤奋好学的徒弟,老朽才不舍得让他下厨呢。”

他既是如此说,那便是同意收刘正为徒了,苏蔷笑着送他离开,准备洗漱睡觉。

她收拾好的时候,于伯与刘正已经入睡了,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雨,哗哗地落在地上,似乎在压抑许久后终于肆无忌惮一般。

她拎着裙角跑到了屋里,摸索着要去点油灯,却冷不防自己摸到了什么冰凉却又有些温度的东西。

似是……

她又摸了摸,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似是一只手。

就在她暗抽了一口凉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已涌至喉口的那一声惊叫时,屋里亮了。

那个方才被她摸到的手点了桌案上的油灯,它的主人就坐在旁边,安之若素。

“是你?!”待看清那人的模样,苏蔷不由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人正是不久前还被捆在小北山山顶的男子,他的衣裳被雨水打湿了,应该是在雨来后到的。

她此时才发现他穿着一身极为素雅的衣裳,应该是刘知远的,浑身竟无端地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只可惜他的神色与眸子都太冷,即便穿上读书人的衣裳,也分毫没有读书人的半点温和。

他的面容波澜不惊,声音也毫无起伏:“姑娘替我洗清了冤屈,我自然是来道谢的。”

话虽如此,但语气中却无分毫的感激之意。

她当然不指望他能感谢自己,毕竟是她打乱了他要复仇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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