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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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十分清楚云景的为人与习惯,只要他着便装出门便不会让人直唤他将军,而是与他的属下称兄道弟。

苏蔷终于明白了。

原来那些敌军看到的云景并非是真正的云景,而是有人假扮的。

当时已是腊月寒冬,北疆又向来寒冷,天寒地冻时人们出门自然将各自都裹得严严实实,若非称呼可以暴露身份,只怕是无法只凭借相貌认人的。

所以,若有人假扮成云景只怕再也简单不过。而且那些假扮云景的人将敌军引到了大尔村,助他们围杀了真正的云景与另外三人。

“倘若云伯伯是中了计,那之前的三人应该也是被设局者引诱至大尔村的吧。这件事从他们的无故离营开始便是个圈套,目的是为了借北仑的刀除去云伯伯与他的得力手下。”但她仍有些不明白,紧蹙眉道,“可是,于伯说那些乔装为周国百姓来南罗郡抢掠粮食的北仑敌军不过十数人,而云伯伯骁勇善战,包括陈阳在内的六名属下应该也不会差,若是他们都活着,等当真与那十数人正面交锋时,胜算应该极大,如此一来,设局人的一番算计不仅不能得逞,而且还会又送给云伯伯一件军功,除非他早就知道陈阳他们不仅会去大尔村,而且云伯伯还会在盛怒之下杀了他们,以至敌军偷袭时他的身边只有三人而已,并不足以抵御敌军。或者……若那些敌军不能得手,那设局人打算亲自动手吗?”

眸底掠过一丝锋锐,于伯缓缓地摇了摇头,否认道:“不,他是个千年的老狐狸,既要将自己撇得干净,便不可能会亲自动手去动二弟。”

既要让云景他们的确死于敌军之手,最重要的便是保证他们寡不敌众,能怎么做呢?

“那……”苏蔷沉吟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然问道,“难道那三人在云伯伯赶到之前就已经死了?”

于伯不语,算是默认。

虽然解决了一个疑问,但却有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苏蔷问道:“可若是他们在云伯伯到达大尔村时便已经死了,那云伯伯发现后一定会心生警惕吧?而且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除去云伯伯,为何还要做出屠村那么残忍的事情?难道只是为了让一切看起来更合理吗?”

“这件事我也一直都想不明白,正如你所言,若他们只是为了设个陷阱让二弟死于非命,大可不必如此麻烦。那些北仑的将士对二弟向来恨之入骨,只要设局人将他的行踪透露给敌军,他又只带了几个人,若他们精心谋划,他定然是躲不开的。”于伯长叹一声,道,“直到我在北仑时又收到三弟写来的一封信,说是二弟寄给二弟妹的一封信中似藏着什么端倪。”

云宣的母亲向来心细,有一日她在重读云景在死前写给她的信以解相思之苦时,发现他的于最后的那封信中曾提到一件事。

云景在信中感慨说全军虽大胜而归,但却军心浮躁,有人夜半离营藐视军规却因当权者的亲疏有别而逃脱责罚,实在有违公道。但他此言并非在向她抱怨什么,而是借以嘱咐她定要好生教导他们的儿子,切不可让他养成倚仗家中权势而胡作非为的性子。

那封信是他在腊月初七命人寄出的,也就是在他死前的那一日,而陈阳他们却是在腊月初七那一夜才擅离军营。

也就是说,在陈阳他们之前,已经有人趁着夜半离开过军营了,而且那人八成还与向东灼沾亲带故。

越听下去苏蔷心中便是越寒,她已经可以猜到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什么了。

“后来,我又查到,腊月初六的那夜,当值的校尉正是陈阳,而他那夜还因有要事而与二弟一同去面见了向东灼,但那件事似乎最后不了了之了,因为无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何事。”于伯神色肃然,眸中冷光乍现,“但多亏二弟在给弟妹的信中随意提了一句,否则只怕时至今日那些被人费尽心机掩埋的真相都还与他们长眠于地下。”

所以,十七年前,向家军的确有几人在擅离军营后去了大尔村,但却并不是陈阳他们。

那些人□□了大尔村的几名女子,并因害怕事情暴露而丧心病狂地屠杀了全村。然后,他们又逃了回去,却发现他们离营的事情已经被人察觉,而且还是被与他们平日里关系紧张的陈阳与云景知道了。他们做了亏心事,心中生怯,知道大尔村的事情一旦被人知晓他们不仅会前途尽毁,而且连性命都难保了。

于是,他们策划了一场惊天的阴谋,不仅将所有的事都嫁祸给了陈阳他们,而且还能顺便除去自己的心头大患云宣。

首先,他们设计让平日里好酒好色又口无遮拦的陈阳在醉酒后当众说出要出营寻乐这样的话,让他的擅自离营看起来理所当然。而实际上,陈阳他们的离营很有可能是受到什么人的秘密命令,并非擅作主张。

为了让他们看起来的确是在一路打听后看似随意地挑选了大尔村犯案的,设局人还特意让人假扮陈阳三人问路,而且回答他们问题的路人也很有可能也是他们假扮的,目的是让南罗郡真正的百姓从他们的对话中误以为他们几人的确是去大尔村的。

可实际上,那时真正的陈阳他们应该在得到密令后直接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大尔村,中途也未曾停留过,可他们并不知道在那里等待他们的不是什么秘密任务,而是一场被人精心谋划的栽赃嫁祸与死于非命。

陈阳三人应该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会死于自家人手中,而且他们身上只有向家军的特制刀才能造成的致命伤后来成为了他们死于云景之手的铁证。

然后,设局人又命云景带人秘密前往大尔村,应该是直接告诉他陈阳他们去了大尔村为非作歹,让他立刻前往并阻止他们。

但在云景赶到时,陈阳他们很可能已经被害并被藏尸于大尔村的某一处,所以他不仅在大尔村没有找到他们,反而发现整个村子的百姓都被已被害,而且凶器还是向家军特有的佩刀。再加上北疆苦寒,被害人在死后的一两个时辰后便很推测出死亡的确切时间,所以他在盛怒之下便以为屠村的人就是陈阳他们。为了无辜枉死的百姓安息,他便在离开前先行为他们下葬。

而在云景离营的同时,设局人已经故技重施,安排了四个人假扮成云景他们将敌军引到了大尔村。

那时云景与随他出来的三名手下定然因眼前所见的大尔村惨状而心绪大乱,所以并未意识到他们从踏出军营开始便已经成了任人鱼肉的笼中鸟了。

后面的事情已经无需再说了,任谁都能想象得到他们死得有多惨烈。

可真正的惨烈是,他们身为征战沙场为国杀敌的将士,没有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而是在即将得胜归来就要与因思念他们而望穿秋水的家人团聚时,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同胞的阴谋算计中。

很难想象,这样设计精密的栽赃嫁祸与借刀杀人是在一天一夜之间便被谋划并实施的。

这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没有人知道云景在临死前是否意识到自己已被算计,也不知那设局人在下手时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整个向家军中,有能力布下这个几乎毫无破绽的阴谋的人除了向东灼还能有谁。

苏蔷之前便听说过,当今丞相的弟弟向东英一直随着他的兄长南征北战,在做兵部尚书前也是个英勇无敌的将士。

所以,云景在信中提到的那个夜半离营藐视军规却仍因当权者徇私而逃脱罪责的人应该便是他吧。

那个如今高高在上的丞相,那个曾经为大周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向家军大元帅,为了替自己的弟弟掩下枉杀无辜不可饶恕的罪恶,为了保住自己无人可撼动的地位,在无限风光之后竟藏着这么肮脏又可怕的过往。

可被栽赃嫁祸的陈阳他们何其无辜,被送入虎口的云景他们何其无辜,苦苦等着他们回家却最终在得到大捷的消息后又收到他们丧报的家人又何其无辜。

第125章 萍水相逢(九)父子

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了院子里, 藤椅上已空无一人,回忆过那段往事后的于伯似是元气大伤,用过午膳后便去屋里睡觉了,但苏蔷瞧得清楚, 他虽进去了大半晌,却仍还坐在窗前。

她想,这世间如于伯和户部尚书云大人这般有情有义的人应不多见吧, 为了他们含冤而死的结义兄弟的后人, 一个乔装打扮流落街头亲传他武艺,一个不惜得罪朝中权贵将他收为义子。

但好在这段往事是从于伯口中得知的, 倘若说给她听的人是云宣,她此时都不知该如何劝慰他。

可她终是明白, 为何她与他有时虽并无言语, 却总能心意相通了, 因为他懂得她心中的苦。

只是她很清楚, 相对于她父亲的冤屈而言, 他父亲的大仇却更为难报, 因为他的父亲的确死于敌军之手, 而且也无人能证明那些敌军的确是向东灼着人引去的, 即便那几个假扮云将军与他的三名手下的人被捉拿归案, 他们也有很多借口可以推脱开去。

更何况, 南罗旧案中还牵扯着被栽赃嫁祸的陈阳三人,而且罪魁祸首还是当朝权倾朝野的丞相与兵部尚书。

他们是太子与睿王对抗逸王的中流砥柱,几乎不可撼动, 为了太子的前程此时也不可去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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