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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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午饭时间了,桑子衿却全无饿意,随手从姐姐的檀木盒中抽出了信,打开慢慢地读。从某一封开始,夏子曼的信里就开始提到一个男人。她并未具名,字里行间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情谊。桑子衿看到最后几封,却发现信中语气变了——姐姐不再像开始那样乐观而甜蜜,反倒带着迟疑,仿佛不知道路该如何走下去。

“我觉得他变了……和许诺的不一样,他真的变了。阿燕,或许是我多心吧——我总觉得,订单的结果出来,无论他能否如愿,我们的关系便会结束。可是我知道,为了帮他,自己已经尽力了。”

自始至终,姐姐都在保护“他”,连名字都不曾写出来。桑子衿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一封封将信拆开。直到某一封,那是她第一次提到那个男人——彼时姐姐尚未回国,还在国外读书,那么她和萧致远是在国外认识的?

可是不对啊……姐姐和萧致远并不是一个学校的,甚至不在同一个州。

桑子衿从沙发上做起来,动作一急,手肘碰到了檀木盒,盒子边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想不到里边还有一个小隔层,因为暗锁摔坏,又露出一张纸片。

桑子衿小心地抽出来,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普通的a4纸大小,纸张已经泛黄了,上边是一张少女的素描像,里边的女生长长的卷发,背着书包,回头冲画者大笑,笑容肆意明媚,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那是年轻的姐姐,是桑子衿从未见过的姐姐。

这样的画……似曾相识。

桑子衿疯了一样冲去书房,找出了从光科辞职离开时带回来的整理箱,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一次方嘉陵给自己的速写。两张画面上的人影渐渐重叠起来,明明是两姐妹,却又是那么相似,仿佛是同一个人。

或许……那只是因为……画者是同一个人吧?

整理箱里还有一张报纸,新闻还是当时的头条,媒体猜测凌燕私生女的父亲是方嘉陵,且刊登了他们大学时的照片。

看到那群人的时候,桑子衿刹那间醍醐灌顶——如果姐姐和凌燕是同学,那么……她一定也和方嘉陵是同学啊!会不会……她爱的人,一直是方嘉陵呢?

许是被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惊呆了,桑子衿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可是思维却又前所未有的敏锐,正用看不见的速度,将一条条晦暗不明的线索串连起来。

姐姐,上维,光科,esse的巨额订单,萧致远……方嘉陵。

姐姐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起恋人的名字,总是说:“还没到时候。”

什么才是那个时候呢?

是到esse的订单公布的时候?

心头那个想法正在迅速地发芽,壮大,恐怖得令她难以承受,桑子衿有些麻木地走出书房,客厅里电视正好在播放财经快讯。

“经广昌方面确认,东林投资已经递交标书,东林第一大股东方嘉陵先生今天向外界承认,竞标如常进行,不会如之前传言一般撒资。这也意味着,尽管经历了股权风波,上维和光科依然并驾齐驱,究竟广昌落入谁手,还得看竞标结果。而此前一直回避接受媒体采访的上维重工总经理萧致远,今天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丝毫未受传闻困扰的他,表示收购按照计划执行。据悉,受传闻的影响,上维股票一度大幅跌落,而今天发生的一切,令投资者们重新对其燃起信心……”

接下来,金融专家开始侃侃而谈,大约是在说方嘉陵应该是和萧致远私下达成协议之类的……桑子衿不耐烦再听下去,径直拨了电话给凌燕。她不顾寒暄,劈头就问:“你和我姐姐还有方嘉陵都是同学对吗?”

“是啊。”

“他们……关系怎么样?”

“还好吧。方嘉陵出身太好,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你姐姐也心高气傲,两个人平时也不怎么往来。”凌燕大约是觉得奇怪。“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桑子衿没有说话,各种心思杂念横生,却听见对方顺口说:“本来你姐姐去世那一年方嘉陵就要回国来发展的,后来却没有回来……挺可惜的吧,老同学,他得知你姐姐的噩耗,当时也是难以接受呢。”

桑子衿呆呆地挂了电话,只觉得身上一阵寒一阵热,过了许久,手机又一次响起来,却是三天未接自己电话的萧致远的声音。

“下午有空吗?”他的声音如常,“我们谈谈。”

“好,去哪里?我正好有话要问你。”桑子衿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回家来找你吧。”他随口问了句,“吃饭了没?”

“没有……”

“那你等着吧,我带回去。”

这个城市依旧在接受高温的炙烤,从汽车进入楼道的瞬间,依然能感受到温度差带来的不适感。萧致远开门进去,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嗡嗡的换气声。

没有乐乐满地乱跑,也没有桑子衿的温言细语,这座公寓,似乎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暖和活力了。萧致远刚把吃的放在桌面上,就看见桑子衿从卧室走出来。

三天没见,她又整整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好,眼睛下边两块黑青色,显然并未睡好。她抬头看看他,欲言又止。萧致远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抽了一下,很轻微。但他很清楚——那是一种很明确的疼痛。顿了顿,他若无其事地说:“先吃东西吧。”

他手里拿着一罐刚打开的啤酒,易拉罐壁上凝成许多细微的冰凉水滴,那种凉意从掌心直触心底,他却只是觉得热,几口就喝完了酒,然后面对着桑子衿坐下。看着她小口地吃东西,萧致远明显能察觉出她没什么胃口。

只吃了几口,她就抬头对他笑了笑,“我有点冷。”然后走到墙边,调了调室温。

“你怎么做到的?”重新坐下来之后,桑子衿把食物推开了,直视他问,“方嘉陵没有理由这样放弃在东林和你作对的机会。”

萧致远似乎早就猜到了她会这样问,平静地说:“我和他做了一个交易。他将在东林的股份全部转让给我,给上维第二轮竞争的机会。至于最后广昌花落谁家,就看竞标的结果——他不算吃亏。”

“你——能给他什么?”桑子衿屏住了呼吸,心脏却越跳越快,那种不安几乎要从血液中溢出来,迫得她难以呼吸。

萧致远一双眼睛幽黑得像是深渊,一字一顿,“一个女儿。”

最后一丝血色从脸上褪去了,桑子衿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站起来,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个答案其实就在心里上下沉浮,可她只是不愿去相信,带着最后的希望,声音嘶哑地问:“谁?”

“乐乐。”

心底最深最暗的地方,始终燃着的那丝小小火苗,终于还是被轻轻一声叹息吹灭了。

这个世界由五彩变成了黑白,桑子衿呆呆坐下来,喃喃地说:“乐乐……乐乐是你的女儿啊。”

萧致远亦微垂着目光,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翻涌的情绪,只说:“她是你姐姐和方嘉陵的女儿。”

忽然之间,桑子衿觉得自己这么可笑。

这个世界,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如果乐乐真的是姐姐和方嘉陵的女儿,那么自己算什么?萧致远算什么?

“我不懂。”她有些木然,艰难地问,“为什么……你一直这样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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