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颜 第162节(1 / 2)
就是那么近的距离。她在小吃店外,街上人少的时候,甚至就可以看到他摆的测字摊。可是她就是感觉他们之间,远隔千山万水。有时候即便他就在自己身边,她也是感觉若即若离,即便听着他的声音,闻见他的味道,可是她还是感觉两个人之间,那咫尺天涯的距离。
带着甜蜜的淡淡酸楚。有时候在明媚的午后,她坐在小吃店外,望着他所在的方向。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声音,人世所有的喧嚣,似乎在那一刻,只成为背景。她愿意这样隔着浮华的喧嚣看着,心静如水。即使,看不到边际。
在此岸和彼岸之间,隔着多少次的轮回。又何必执迷,今生今世,这短短一瞬间的聚会。
李若萱偶尔会淡淡地流出泪来。然后笑自己痴。
天气渐热了,一晃好几个月,盛夏了。
李安然不但行走自如,已然恢复了三分内力了。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恢复到,他五年前刚刚回家时的状态。
这五年,他一直受伤,一直未曾痊愈过。不久前的战斗太过惨烈,惨烈到,他五脏六腑受伤衰老,人的身体,一旦损伤严重,便再难以恢复如初。宛若人的青春岁月,一旦流逝,便难以追回。这是天道。
李安然自然无法抗拒天道。即便他伤痊愈,他也只能把自己恢复到一个健康的四十五岁人的状态,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不到三十岁。二十六岁菲虹山庄毁灭,他因为一场劫难,家破人亡老了二十年。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不知道吗?是,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这场劫,他已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可是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缘由,却注定面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
芸芸众生,光怪陆离的世界。每个人所遭遇的,有时候,是不知道为什么的。却还要苦苦追问,为什么呢?
一切宗教或是科学的终极目的,就是回答这个为什么。
但每一个答案,都不禁推敲,不堪一击。或许为什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面对,你怎样面对。
如此而已。所以李安然在了悟之后,现在美得,光风霁月如同拈花微笑的佛。
连李若萱,有时候都会炫目,都会望着李安然而生慈悲心。乃至于,她会痴迷于哥哥的白发。白发啊,在哥哥的头上,倾泻而下,在日影里,在风里飘。她常常无端地以为,别人的青丝太做作太拘泥,别人的白发太苍老太无力,唯有哥哥的,那么美,洒脱飘逸。她甚至想,哥哥天生就应该是白头发的。她甚至希望,自己也变成白头发。
方青躺在床上,左边黑暗,右边月光。
黑暗无边,月色融融。他一遍遍想,若萱在他身前的殷勤,在他身后的注目。他不可能没看见,她故作自然的娇羞,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内心偷偷的爱慕。
纯真的少女。半开的情怀。
方青心绪缭乱。他一个测字的先生,他很穷。即便他帮过两次忙,若萱也不一定非得以身相许吧?
她原来,那么憎恶自己。
方青淡淡苦笑。世界上少了那个讨人厌的斩凤仪,多了一个无人知的方青。不好吗?
他真的很穷。他不介意自己穷,他其实也懒得挣钱。他来到这个城市的夜晚,兜里只剩下住两晚客栈的钱。可是住了客栈就不能好好吃一顿。他选择了吃顿好的,然后住在破庙里。
反正天气不冷,在哪儿都能凑合一宿。
血蝙蝠弄了个女人进来,赶他走。他于是瑟瑟抖抖地往外走。他的心依旧薄凉。他坏事不做了,但不一定表示他就要做好事。他不再是人人憎恶的恶棍,可也没必要摇身一变把自己装扮成除暴安良的大侠。他从前也不是好货色,算是血蝙蝠的半个同行。虽然他瞧不起血蝙蝠,消受美人也应该华烛暖床,帷帐熏香,在破庙里,简直是煞风景的事。
可是人,各有偏好,他也管不着。
他出了庙门,听了若萱说的第一句话,他就定住了。
这个女孩子的声音,好生熟悉。
他于是很激动。有若萱的地方,就应该有李安然。
可是他看李若萱的招数,半是相似,半是陌生。她会用暗器,应该是若萱没错。可是她其他的招数,不认识。
他听到他们说,那个白头发的废人。
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或许声音有相似,这个女孩子可能就是和若萱的声音相似。白头发的废人,不会是李安然吧?
白头发或可是易容术,难道李安然,真的残疾了?
不管真假,他想先救了这少女。坏事做的多了,多做件好事也没什么。他心冷硬如铁,可是既然这少女声音和若萱如此相似,那也算是缘分。
救了她,就真真正正知道,她真的是若萱。
那一个刹那,他流下泪来。不知道是因为欣喜,还是感怀。
他的家没了,他所有的亲人都死了。他孑然一身淹没人海,他只是想找到李安然。
李安然。而今这世上值得他去寻找追寻的,就只剩下李安然。找到他也不想做什么,就想叫他一声哥,然后在他面前,大哭一场。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执拗地张扬着性子,对他恩将仇报,其实他只是倔强任性罢了,他曾经有无数次冲动,蹭到哥哥怀里,哭一场。然后他告诉自己,他是男孩子,不可以。他是斩凤仪,斩凤仪不可以信任依赖任何一个人,即便他是李安然,也不可以。
而今他不是斩凤仪了,他可以,蹭到世上仅存的温暖的亲人怀里,哭一场了吧?哭他的荒唐,他真的很后悔。
可是真的见到李安然的时候,他突然哭不出来了。
他的鼻子酸酸的。李安然,他的哥哥,头发竟然真的全白了,雪白。
他真的残疾,屋里有他平日坐的轮椅。他黑雷坏掉了,内力全无,竟然被那个付清流欺负,欺负到死,也没有还手之力。
世界怎么可以这样。即便虎落平阳,可也不用被狗给欺负死吧?
他忽然就觉得可笑。于是他浅浅地笑,很温和很温和地再次出场。他想不笑,可是忍不住。
当年的大哥,要杀死他的兄弟,然后被另一个兄弟杀死。
如此让人唏嘘。
李安然马上就认出他来了。李安然的眼睛和耳朵一向很毒。李若萱,还是那样不中用。
他为李安然疗了伤。然后看见那个惹祸的丫头悔恨地呆坐着,恨不得把她自己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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