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颜 第3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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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没有问她,没有追问她有什么计划,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来到风华宫。他为什么要相信她。他临走的话,意味着一种承诺吗?

夜曦的心突然紧张地抽搐。他 ,真的相信了吗?

那个英俊的,和自己年龄相若的男人。那个喜怒无常的,阴郁而敏感的公子。只凭自己的几句话,就相信,就承诺吗?

夜雨滴滴答答的声响。未来永远不可预知。

慕倾蓝走在夜雨中,他没有打伞。他身上似乎多了一种很神秘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原本的角落,藏起从此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他内心中,有一种很柔弱的东西被触动。阳春,草木受到某种气息的唤醒,才有了生长的欲望吧。如今,他也有了生长的欲望的萌生。

夜雨也让他蓦然清醒。他一下子怔住!夜曦,夜曦,他第一次见到她,应该是13岁那年吧。那年,琳儿走了,夜曦来了。

面具叔叔领她来的。为了一棵冰心海棠。

这么多年,她淡定,宁静而温柔地存在。在自己身边,乖巧而沉默寡言的样子。她照顾着自己,也照顾冰心海棠。

他打过她。具体因为什么,已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一耳光打在脸上,撵她出去。

她到底是谁?面具人领她来,为了照顾冰心海棠,还是,为了接近他?

慕倾蓝突然有点冷。

在这个夜里,本来感到些许慰藉和温暖的他,突然觉得很冷。

冰心海棠开了。面具人不知道。面具人在七年前亲手领来的小女孩,在处心积虑地杀他。这真的可能吗?

慕倾蓝冷得厉害。他发现,一切都不可信任。

第33章 各自柔情

在无边的夜雨中,那种荒谬的感觉,让慕倾蓝的心在钝钝的痛。

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他到哪里去找一个可以贴心贴肝、完全信赖的人?

他又一次想起李安然。今夜李安然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地喝酒,微笑着听他说。

李安然总是叫人信任。不知为什么,他望着他,就会觉得安全。如果自己是一个女人,一定会飞蛾扑火一样爱上他,即便明知道,扑过去是死亡。

李安然问他,他们之间有什么解不了的仇怨,非要杀来杀去吗?

慕倾蓝站在夜雨里,苦笑。是啊,为什么要杀他?只为,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剑的风华?

慕倾蓝一步步走向寝宫,偌大繁华的风华宫对他而言,夜雨里是一种杂草丛生的荒芜。

第二日天晴了。

婢女们发现,公子今天的心情很好。

公子练了一早上的剑,然后衣冠楚楚,面带俊美的微笑,在园子里赏花。奴婢们见了行礼问安,他竟然笑着点头回礼。公子还亲手去剪蔷薇,将花插在大厅的桌上。一个女孩子见了吓了一跳,失手打碎了碗,他竟然走过去,专注而温情地望着她,对她笑,温柔地让她下次小心。

公子在温柔地笑,这似乎让整个风华宫的空气中,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雨后的清晨,清新如洗。慕倾蓝依靠在宽木椅上,放松四肢,吹着舒爽清凉的风。他喝了三盏茶,静静地看了一个时辰书。然后兴致大发地传来舞姬,去园中游赏。

上午的阳光,温柔明媚。慕倾蓝穿着宽大的白色锦袍,慵懒随意地斜倚在藤床上。蔷薇正在开放,满园馨香。一位妖娆的高挑女子,穿着牡丹花的玫瑰红纱衣,冷肌如雪,目横秋波,正在娇柔轻盈地舞蹈。

那时天很蓝,偶尔有着几朵轻柔蓬松的棉花卷云。慕倾蓝不时看着白云若即若离,有点心不在焉,但并未将舞姬斥去,而是耐心地等她舞完,唤上前来,随意解下一块玉佩赏给她。

他唤来一位善吹笛的白衣少女,让她吹一首浏亮轻盈的曲子。少女应了,吹了一首欢快悠扬的《流云》,慕倾蓝听得入了神,一曲终了,他似乎还沉浸其中,怔怔地回味。待他醒过神来,唤来那少女,叹气道,“原来音乐也是要有心情才能懂的!野云处于山谷而隐没长空,为何从前我竟听得无动于衷呢!”他要人赏了那少女一支光华璀璨、价值连城的翡翠莲花簪。

在侍女将那簪子捧在盘里呈上来的时候,他拿起玉簪,有一个刹那的失神。那支簪过于美,青碧细长的茎,圆润斜逸的叶,莹白无尘的莲。慕倾蓝眼波含笑地望着面前纯净无尘的美丽少女,将她头上的饰品一一拔去,长发丝一样垂下来,他温柔地为她挽起,用簪子别住。那明眸皓齿的少女,柔静的气质在簪的映衬下愈发光彩夺目。慕倾蓝怜惜地望了半晌,挥挥手让少女下去,内心爬满了淡淡的惆怅。

他随手招来的歌姬,也不比李安然身边的楚姑娘差吧?这园子里随便找出一个女孩,都可以算是出色的美人吧。

慕倾蓝懒洋洋地仰靠在床上,随手摘一朵馨香的蔷薇,他忍不住淡淡笑起来。一个女孩子正欲奉茶,见慕倾蓝半躺着摘了朵花犹自微笑,一个失神,温热的茶泼出去,淋在慕倾蓝的衣服上。

那女子吓得跪在地上。慕倾蓝戏谑地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非要我动不动打你们,你们才能不犯错吗?”

他挥挥手,让低着头的少女走开。自己弹了弹微湿的衣服,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气定神闲的风度,走到桌旁,闲适地坐下,端起茶盏,自斟自饮。

阳光,茶香,这位蔷薇园饮茶的男子,美若神祗。

婢女们远远地观望,彼此交换着神色。公子,这是怎么了?

慕倾蓝他在思考。他或许做不成李安然,但他可以学。不就是,经常春风和煦地笑,对别人,对自己好一点吗?

从昨夜开始。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危险。如果说原来所有的问题,是因为自身。那么这一次,很不同。

在他没有意识到外界危险的时候,他让自己宛若置身炼狱,一呼一吸都带着他阴郁的情绪。而今,他想让自己宛若置身天堂,因为一时一刻他都可能失去生命。

人,就是这样奇怪。他早已厌弃的一切在突然要失去时,竟变得可贵可爱起来。

慕倾蓝的反常,很快传遍了风华宫,直接引来了他的母亲莫青慧。莫青慧来的时候,慕倾蓝正在晒太阳。下午和暖的阳光在他的白衣上投上蔷薇花动斑驳的阴影。他面容沉静,微闭双目,舒适地放松身体斜躺在藤椅上,像是一位享受人间的贵族君王。

那个下午很宁静。天晴。花香。时有黄鹂婉转的啼叫,轻盈的飞翔。风华宫特有的气候,江南特有的湿润,春天特有的气息,慕倾蓝特有的姿仪。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开心这么闲适的儿子。莫青慧看了半晌,竟有些迟疑,面前的慕倾蓝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一步步走近。慕倾蓝非常适时地睁开眼,站起来,玉树临风般,温柔地微笑,唤她“娘”。

莫青慧有刹那晕眩,举止儒雅面带微笑的儿子光彩夺目,令下午的阳光也黯然失色。二十年来,这个孩子何曾这样笑过,何曾这样亲的叫过自己“娘”?

莫青慧失声无语,慕倾蓝已回过头,对身边人轻声薄责,“还愣着干什么!夫人来了,还不赶紧奉茶!”

白衣的婢女忙着躬身下去。慕倾蓝携母亲的手让母亲坐下,浅笑道,“这群丫头也不知怎么了,一整天像失了魂似的,看来应该一起拉下去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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