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第49节(1 / 2)
那些没背过《大全》的同学本还打算去彝伦堂借一本来对照着看,想不到他竟补成了如此整齐鲜明的版本,不禁边看边叹:“这哪里是抄的笔记,当年致荣书坊印的书也没有这般整齐清楚的。若有人印出这样的书来,哪怕都是我自己抄过的东西,我也得买一本……”
崔燮也深深感慨。
要是现在就有人发明出复印机来,他不就能直接复印先生的讲义,听课时拿荧光笔一划重点就完了?何必再这么上课拼命记、下课重新抄的费事?
可惜他是没有直接看讲义的机会了,或许等几年后他整理全了教官们的讲稿,倒是能印几份造福未来的学弟。
第83章
散堂后他又跟谢助教蹭了会儿课, 到家时已是接近晚饭时分了。
陆先生和木匠都在家等着他。
崔燮分了轻重缓急, 叫人安排酒肴招待陆先生,自己先在小院里见了木匠, 问他能不能给老太爷打一张和摇椅那么宽大、两边装有轮子的木轮椅。
也不要贵的硬木头, 要轻软的。椅子左右的扶手最好是可调节的, 要么能拉平、要么能拆掉,这才方便把人往上抱。
若能做得出轮椅, 就再打一张护理床:床板中间装上轴承, 扭动机括就可以抬起一半儿床板,托着老人上半身倚坐起来。
他按着记忆中医院护理床的模样, 拿炭笔给木匠画了个示意图, 问他能不能做。
那位木匠是崔良栋特地找的老匠人, 一部胡须都斑白了,手上也满是旧疤,指尖又粗又钝,手指却极灵活。他从崔燮手里拿过炭笔, 在床两侧添了木架子, 上头吊下细线, 侧面加一个绞盘,指着画面说:“要似公子说的那样从底下装机括不大容易,但若在这里装几条吊索,要吊起时叫人用绞盘绞起,那就容易借力了。”
对对,用滑轮组就能省力。
他想的是医院的单人床, 匠人想的是一般人家的大床,画出来的效果自然不同。崔燮看着他的设计比自己的实用,自己又不是什么设计师穿越过来的,便索性把这事托付给专家:“那就先要这两样吧,烦请老师傅做得精细些。家祖久病在床,弱骨支离,恐怕骤然坐起来也不舒服,我们做晚辈的替不了他的病,只能在坐具上下些工夫了。”
老匠人唏嘘地说:“似公子这样孝顺的子孙哪里得见?寻常人家有个病人,肯给他擦身梳洗、不叫他长褥疮的已算是孝顺了,谁会想着弄个能让他坐起来的床?公子放心,我从前也做过轮椅,必定给老大人做得宽大舒服,床倒还要多琢磨琢磨。”
崔燮叫崔良栋先给了五两银子的订金,叫他回去采买木料、用心打磨。匠人看着那块缠着细丝的雪白银子,笑得皱纹都开了,推辞道:“其实也不用这么多,先给一二两订金足够了,公子这么大的家业,老夫还不信你们能按时付银子么?”
这五两却不光是轮椅和床的订钱。崔燮笑着说:“银子也不多,老伯只管收下,岂有让你们又干活又垫银子的道理。那床若一时不好做得,先把轮椅打造出来也行。此外还要请你帮忙做个南边儿常用的纸阁和那样的纸廊呢——”
南方没有火炕,冬天多靠炭火度日。天冷时文人会在床外用木框糊上龟纹纸,做成一间四面落地,上方糊着纸顶的“纸阁”。在里面烧炭,既暖和又省火。
这还是他那本古代化学里,《造纸》一章引用的史料,他查明清时期造纸笺和印书技术时顺便看过一遍。刚到迁安那年冬天,他还想给后院的办公室里置个纸阁,后来因匠人们嫌出入不方便,最终也没做成。
那个纸阁对普通人来说,用不用只在两可之间,对于崔老太爷这样的久病之人却当真能用得上:若是将阁子做得密密的不透风,周围糊上半透明的窗纸,他坐在里头不就能欣赏阁外的景致了?要是从门口接一条不透风的纸廊出去,让人在里面推着老太爷走一走,他的心情或许也能好些。
反正只是木条和纸糊的,费用不高,不用时收进库里,也不妨碍别人出入。
他吩咐崔良栋先送匠人回去,明天白天再过来量走廊、大门,定制带窗子的纸廊。他自己则换了一套青色直身,戴上方巾去前院见陆先生。
陆先生此时已在花厅里自斟自饮地等着他了。见他进门,便撩起眼皮朝门口儿张了一张,露出一张四旬年纪,眉间川纹深深,削瘦得显出骨感的小方脸,淡淡地说:“原来是崔案首来了,有失远迎。”
他长得跟崔燮想象中不大相同,人有点儿黑,眉头又皱着,就显得脸色似有些阴沉,身上萦绕着一股孤独感,不大合群。
崔燮进门便拱手道歉:“本该早些来拜见先生的,只是回家之后一向事务繁多,直到如今才抽出工夫。”
陆先生低哼了一声,撂下酒杯道:“崔案首读书穷理,致知务行,什么学问都是自家灵心领会得的。又何须来看我这徒有虚名、误人子弟的先生?”
崔燮的手晾在空中,尴尬地说:“早年多蒙先生教导……”
陆先生道:“我又教了你什么了?我就算教你些孝悌诚敬之实,诗书礼乐之文,从一事一物间略讲些义理之所在,也没能教你懂得涵养践履之功,是我这先生无能。”
他说了这一串,见崔燮似懂未懂的,不觉脸又黑了几分,直问道:“当初我教你《大学》时,是如何跟你讲格致之道的?朱子答吴晦叔这些话,你都忘到脑后去了么?格致之前当先习涵养践履,而后能澄清纷杂之心,专务学问!”
他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先前人都说我不会教学,耽搁神童,我还自忖着曾教过你些个洒扫心田杂思的工夫,于你念书作文能有些用处。如今才知道,原来世人说得倒对,我教的那些全然不曾记在你心上……”
不是不记得,只是学过的那个人不是他。崔燮倒退了几步,不忍心看陆先生。
陆先生却以为他是心虚了,自己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忍着气说:“我到现在还厚颜留在崔家,却只是为了见大公子这一面的。”他眉眼间隐隐浮上一层躁意,不客气地质问道:“当初我教你的时候,可曾有不尽心的地方?你读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可有哪回少了规劝、教训你?还是少了给你布置功课,督促你背书?”
崔燮无言以对。
他事前真的想不到,来见前先生一面倒像见了分手多年的女朋友,还要听这种略显哀怨的抱怨。
不过陆先生这么理直气壮,说不定当初也未必真的想要耽误崔燮?毕竟这位先生接手原身也才两年……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身体本身并没有什么过目不忘、思维速度超凡的资质。自己现在这个程度还是多亏前世念的十几年书,掌握的各种学习方法和辨证思维,也多亏了有硬盘金手指,让他不用担心近视,天天都能复习到半夜。
他暗暗摇头,先安抚对方:“先生息怒,从前的我年纪尚小,不懂得……”
陆先生的脸色又黑了一层,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强抑着激动说:“我应崔大人请托在这家里教书,从大公子你,到二公子、三公子,连蒙书都教了,除了自己要会试时请假备考,自忖也不敢误人子弟!我却不知我究竟哪里教得不好,令一代神童在我手里明珠蒙尘,连个下乡小县的秀才都比我教得好……”
“陆先生。”崔燮的声音不高,却十分坚定地打断了他:“当初是学生心窍未开,没能从先生学出什么来,也难怪先生怨怪我。可是我在县里跟林先生念书时,他也是倾尽一身学问教我,若没有林先生,也没有今日的我了。学生当时学问不好,只能怪自己,还望先生别再牵扯林先生。”
陆先生一口气喘不过来,噎得脸色越发地黑了,转过身对着墙哧哧地生闷气。
一个长得也不怎么好看的大叔,还跟十来岁的小萝莉一样傲娇,他自己不别扭,看的人也别扭啊……
崔燮简直想捂眼。
陆先生对着墙生了会儿气,回过头来朝他拱了拱手:“如今大公子坐了监,二公子也不在家,三公子年纪尚幼,换个秀才开蒙只怕还比我强些。陆某才疏学浅,不敢再留在崔家耽搁几位高才,今日就当面和大公子辞了这馆罢!”
崔燮连忙拦他:“先生不能走。如今家父远在云南,二老又年迈,先生若不在,我家三位弟妹待托付何人去!”
陆先生冷冷地说:“陆某一个正当年华的男子,却如何能教小姐!”
不是,陆先生这长相得有四十多了吧?搁现代勉强能去选个杰出青年,在大明朝哪儿能算正当年华啊!
崔燮心里都快让弹幕淹了,可看在这位先生的身份举人,和他当初教小崔燮的那笔没骨荷花上,还是舍不得让他走。
他一把抓住先生单薄的腕子,轻而易举地把他拉回桌边,倒了一杯酒敬过去,自己也双手托杯,温雅地说:“先生恕我失礼。方才先生给我讲的格致之道,知行之道,我一时没想过来,是我的错。之前我没能随先生念书,也是咱们无缘,阴差阳错。先生若因流言而不肯留在崔家,那我明天就在门外张贴告示,叫人知道先生有才德,是我当时因要孝顺祖父母膝下,未能专心向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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