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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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王六正在驱动马车向前,队伍紧紧地排着,要挪开前头也已经没有了位置,王六怒极手一挥,几条人影从马车上飞窜而起,扑上后头拉车的马,全力后拉。飞奔中的骏马何止千钧之力,竟然被拉得微微一顿,但终究距离太近,“砰”一声,后来的那辆马车从容府马车旁擦过,容府马车一晃,半边马车角木质磨脱,木屑簌簌而落。

那马车一擦而过,赶车人当真好技巧,竟然生生贴着容府马车,挤前了一个马身,几条人影从马车后掠过来,一脚踢向还在马上勒马的容府护卫,“滚下去!”

容家的护卫从来也不是省油灯,拔刀便要相向,忽然容府马车一阵晃动,车厢里骨碌碌滚出一团粉黄,那团粉黄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软声软气地道:“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

四面忽然静了静,挤上来的那辆马车上霍然有人把帘子一掀,惊声道:“好生美丽的娃娃!”

声音有点粗哑,却是少年变声期的声音,帘子后头露出半张还算俊秀,却微带苍白的脸。

容叮叮站在车辕上揉着眼睛,她刚才睡着了,然后被车身相撞撞醒了,看看四周,也发觉了剑拔弩张的状态,她却是个好性子的,只要不惹着她逆鳞,一般都懒得计较,又记得麻麻关于“不可好勇斗狠”的关照,便对护卫招手,“叔叔们,回来啦,不要打架,打死人还得麻烦收尸。”

那马车上的护卫们一开始还很有兴趣看着她,听见末一句,脸色明显噎了噎。

蓦然又一双小手伸了出来,看出来也是孩子的手,一把将粉黄团子拉了进去,里头又传出一个清亮幼嫩的声音,“叮叮回来,不要让那些恶狗把你看脏了。”

众人绝倒——哪来的娃娃,一个比一个毒舌?

话声软软,一听就是三四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却比成人还毒辣。

那边车马里的苍白少年,本来饶有兴趣地盯着容叮叮,此刻听见这话,脸色霍然一变,将帘子一掼,怒声道:“来人,给我……”

正在这时,前头队伍松动,容当当大声道:“走!”

王六立即扬鞭策马,几匹马扬蹄飞奔,容府的马车和马都非凡品,哗啦一声便冲过了对方马车。

两辆马车擦身而过时,容府马车帘子一掀,一只小手一扬,一线黑光闪电般没入旁边马车的车帘。

随即里头一声惊叫“蜘蛛!救命!”正是那苍白少年的声音,哧一声,大概是他紧张太过,一把扯下了帘子,就见他苍白的脸上,赫然趴着一个毛茸茸的黑色长腿大蜘蛛。

少年大叫之声粗哑,他的护卫们急忙冲入车内,也顾不上再去争道,容府马车迅速地擦过他们的车子,砰一声,那马车一阵大晃,啪地掉了一块车板。

同样是擦撞,刚才容府车子被撞得还重些,但不过只落了点木屑,一比之下,就见高下。

不过此时众人也无心去比这个高下,那少年惊吓大叫,众人忙着给他把脸上蜘蛛拿下来,蜘蛛却极灵活,从众人争相捉拿的指缝中溜走,没入车缝内不见了。

少年惊魂未定,想起刚才那马车,霍然掀开帘子看时,城门口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别的马车?

“少爷,您看是不是……”他的护卫因为没找到蜘蛛,担心他等会还是会被咬,小心翼翼请示是不是要回去。

“啪”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少年怒道:“我吃了这么大亏,还不赶紧追上去!”探头对外望了望,“瞧那方向,怕也是今天参加狩猎的人,追!”

……

“王六叔叔。”容当当掀开车帘,问王六,“刚才那是谁家的车?”

“回世子。”王六唇角一抹讥嘲,“这位说起来,身份颇复杂。”

这下连容叮叮都来了兴趣,探出小脑袋。

“这位是天节军老帅的外孙,最近刚刚拜在太后的膝下做义子,另外,他刚订了一门亲,是两广总督的次女,而两广总督新娶的那位续弦,据说是西局乔指挥使的远房堂姐妹。”

两个娃娃大眼睛冒出一圈圈的漩涡……

王六住了口,觉得一时也很难和两个娃娃讲清楚这其间的复杂关系,再说这也事涉朝政,实在不是四岁娃娃适合知道的。

天节军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现在已经算外三家军中硕果仅存的一支了,天纪不动声色归了朝廷,折威那边在谈判,黄万两不是弄权的人,他的最爱就是做生意,商人无利不起早,就算要将折威军交出去,他必然也要先得到令他满意的安排,不过这事有容楚处理,折威的回归也是迟早的事,那么就剩下天节。

天节原本是三军中最纯粹,最忠诚,也最受信重的一支,多年被派驻守卫丽京便可见先帝的信任。但也正因为如此,忠心耿耿的天节老帅,不能接受朝廷的“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之举。向来坚执忠心的人都有点倔强认死理的毛病,他自认为对皇朝忠心不二,幼帝竟然受人挑唆,对他不信任,实在令他寒心,并且但凡这种人也有些刚愎自用的毛病,他也不放心将天节交到任何人手里,尤其不能交给那个太史阑——牝鸡司晨,女人岂可为帅,掌一国军权?

也因此,天纪和折威的结局,对他来说便如敲响了警钟,眼看危机在前,天节孤掌难支,老帅焦心之下,趁夜入永庆宫,和太后造膝面陈军权不能交于太史阑的一二三四个理由,正中皇太后下怀。

皇太后当时刚刚失去康王,同样觉得孤掌难鸣,眼看京中军权就要全归皇帝之手,焦灼得日夜难眠,夜夜做噩梦就是突然被皇帝暗杀。如今天节老帅主动效忠,真如瞌睡遇上了热枕头。

至于那晚他们到底聊了什么,太后给了天节老帅什么许诺,没人知道,不过可以猜得到的是,必然是给天节老帅吃了一颗定心丸,之后天节军在京郊频频演武,隐隐摆出对峙之势。而当时南齐其余军力除了本地戍守之外,大部分都在和东堂或者西番交战,国家外患未平,实在不是内斗的好时机,皇帝也好,容楚也好,三公也好,太史阑也好,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不顾大局争权,搞得国家乌烟瘴气。一致同意维持现状,等待静海和西北边境彻底平定再说。

所以在这两年,朝中两大集团又渐渐形成,皇帝派系和以天节为首的,太后背后撑腰的半军方派系。“千层糕”式的军力分布,使双方暂时都维持在一个均衡的力场。双方都在不断合纵连横,扩充实力,紧密联系,期待有朝一日,能够给予完美反扑。

所以天节老帅的外孙会成为太后的义子,太后派系的两广总督会娶了乔雨润的远亲。说到底,只为了利益联系得更紧密罢了。

有人曾预言,早在三年前,国家三军就应该大一统,但静海和西北的战争,延缓了这一进程,一旦外患平定,这个国家,将会立即陷入内乱。

换句话说,现在真正能牵动南齐局势,影响未来几十年政治格局的人,是太史阑。

她手上数十万大军,一旦从对外战争中抽身,反压天节,南齐的中枢,必将发生大乱。

所以这些年,她和容楚一样,是刺客的目标,暗杀的对象。也因此她不去李家神山,一方面戎马倥偬,一方面也是不想把任何危险带给孩子。

王六等人作为容楚贴身护卫,对这些利益关系自然清楚,这个苍白少年晏玉瑞,目前在丽京可以算是地位高贵,人人趋奉,也就养成了一副跋扈性子,据说私下里很有些不法行为,还颇有些令人难以启齿的奇特爱好,只不过他身份高,又有掌握刑狱,鬼哭神号的西局撑腰,往往给他收拾好残局,一般人寻不到他把柄罢了。

王六鼻子里冷嗤一声——什么寻不到把柄?自家主子如果肯出手,十个晏玉瑞也死了,只不过主子不屑而已。另外这种纨绔留着,将来迟早会给天节老帅带来麻烦,给敌方多几个祸害何乐不为。

不过如果他惹到少爷小姐……

王六的脸色阴沉下来,容当当瞧着,撇撇嘴,不以为然地缩回头。容叮叮早已笑嘻嘻玩玩具去了,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倒是王六不放心,让护卫等下好生看护,以免那个纨绔追上来,再惹出什么事来。

等他们到南山猎场的时候,猎场门口早已停满了车辆,不过皇帝还没到,众人都在门口三三两两聚集等待。

景泰蓝今天想带弟弟妹妹好好玩玩,顺便让丽京贵族少年们都认认门子,免得以后冲撞了他家宝贝,因为怕两个娃娃玩不尽兴,特意只要求十五岁以下的少年男女参与,又提前命人在猎场内布置了一些游乐场所,尽心要博弟妹一欢。

提前赶到的京卫正在猎场内外巡检,京卫指挥使花寻欢早早到了,在门口没有看到容府的人过来,就先带了人进去再做仔细检查,留了一队护卫在门口维持秩序。

这边三三两两都在议论,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忽然想起来秋狩,又限定了年龄。南齐武风不如大燕浓,也正因此,春秋狩猎是常有的,皇室希望借此机会督促官宦贵族子弟强身健体,习练武艺,不要成为一群手不能提的酒囊饭袋。不过以往都安排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青年,娃娃皇帝年纪小,参与得也少,今天这架势,看起来倒像娃娃聚会,各家各府都多派了护卫,小心地护卫小主子。

猎场暂时不许进入,没事干只能说闲话。

“陛下怎么忽然想起来秋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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