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节(1 / 2)
“陛下曾说,朝廷负了太史大人。”康王也算有急智,狡辩,“所以本王有此一说。”
“陛下责己是陛下圣明,是陛下以圣君之道要求自身,作为臣子,却是不敢闻更不可说的。”容楚淡淡道,“主辱臣死的道理,想来殿下定然是懂的。”
由来皇帝说自己错,臣下都该先拦着护着,这是为人臣子尊君之道,万万没有皇帝自责,臣下也抢着在外面宣扬的道理。康王听到这里,知道已经被抓了把柄,涨红了脸只得道:“这是本王一时失言,稍后自会回京向陛下请罪,倒轮不着国公操心。”
“是极。下官只是替殿下操心,您明明在殿前说,见到太史大人立即赔罪,”容楚玩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道,“如今似乎有蒙混过关之嫌。下官十分忧心,不知这算不算欺君?等您回京,两罪并罚,不知您是否还能保住王爵。这要保不住,咱们南齐就连最后一位王公都没了。”
康王冷冷盯着他,容楚对他微笑。
室内气氛紧绷。不过很快,康王竟然笑了。
“容楚。”他笑道,“你觉不觉得你太小家子气?不就是一个赔罪么?陛下已经明发旨意,让本王来此给太史总督赔罪,慰赏国家有功之臣。本王输了赌约,自然也要遵守承诺。今日既然本王敢来,自然是准备履行承诺的,你又何必如此猴急?”
“是极。下官确实猴急,主要等待今日已久,害怕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如此,殿下,请吧。”
康王脸色如铁,缓缓下座,离太史阑远远地,僵硬地一揖,道:“前些日子,本王误疑太史总督,如今想着着实愧悔不安,今日特来赔罪,请太史总督海涵。”
他盯着太史阑,等着她按照官场惯例谦让,如此他也就顺势起身。
太史阑低头喝茶,就好像没看见。
康王的小白脸发青,偏偏此时还听见容楚笑道:“太史,我知你心中悲愤,难以原谅殿下胡言乱语,乱疑重臣,背后陷害,污你名声之过。这世上事从来便是如此,他们嘴皮一翻,随意污人声名,事后不过一声对不住便以为能罢了——对不住有用,要士兵干嘛?”
“悲愤”的太史阑,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污我声名也罢了,其实真正要污的却是你国公府的声名。还是堂堂亲王殿下,皇族代表说这种话,传出去三军将士,一地百姓,该怎么看待我们的皇室,我们的康王?”
康王怒极,猛地站直,冷声道:“谁给你们资格如此当面非议亲王?本王已经赔罪,你们还想怎地?”
他一站直,身上便发出“嘎嘣”一声低响,康王脸色一变,容楚微微一笑,喝茶。
“是啊,我们还能怎地?”他近乎温柔地轻轻道,“自然您赔了罪,我们受宠若惊受了礼,此事就此揭过了呗。殿下情操高洁,风骨耿介,我和太史都很佩服,佩服。”
他在说到“风骨”两字时,语气微重,眼神有意无意地向康王背上一扫。
众人都觉得情境有些诡异,没明白容楚和太史阑非要康王这一躬有什么必要,只为折辱出气也显得过于小家子气,眼看康王坐姿有些僵硬,都将狐疑的眼神在他背上扫着。
康王僵硬地坐着,感受着背上的装置——他今日前来,为了保命,穿了两层护身甲衣之外,还装了一套小型背弩,袖口有袖箭,手上有手弩,可谓全副武装。但因为背心穿得过多,背弩便显得有些不便,机簧顶在甲衣上,很容易折断,先前身边的人劝他取下,他却觉得有这东西,保不准可以找机会杀了太史阑,不肯取下,因此之后行走坐站,都小心翼翼,尽量动作幅度不大。
谁知道刚才一礼之后,被刺激得一怒霍然站直,他当即就听见背弩的机簧那里嘎嘣一声,可能已经折了。
折了机簧背弩失去作用也罢了,关键那折断的细铁条抵住了甲衣的缝隙,等下随着行动,保不准要钻进他的肉里……
康王的白脸越发地白,实在不明白,自己背紧靠椅子靠背,面对着容楚,他是怎么发现自己背上的机关的?他的眼睛能拐弯?
容楚喝茶,笑意盈盈,眼睛瞟着对面,康王背后。
康王背后,是一面墨玉屏风,毫无装饰,光滑发亮,清晰地映出了所有人的背影。当然,坐在屏风前面的人那个角度,是无法察觉的。
康王僵硬地坐着,一边示意身后护卫,将已经废掉的背弩取出,护卫用手试探地摸了摸,轻轻摇了摇头。
这背弩装的位置朝下,要想拿出来,只有康王低头脱下外袍才行。
康王无奈,咬牙想着反正一事不成,他今日布下的暗手也不止这一桩,只得勉强坐正。心中暗恨不仅被拆了一处暗手,还被折辱给太史阑赔了罪,着实亏到了家。
容楚已经不理他,转向太史阑,深情款款地道:“夫人,诸位大人送来的满月礼,咱们还没瞧过。”
太史阑听他那一句夫人叫得绵软,眼角一瞥,这家伙脸庞微俯,微微倾斜的眼神醉人,又在趁机**。
“是,我也很期待。”她低头喝茶,虽然不太确定他要做什么,但配合就好。
官员们则面面相觑——没听过这么恶形恶状的主家,当人面要拆看人家礼物?
“夫人家乡有个风俗。”容楚满嘴胡扯,“亲友送礼当面拆看,当面赞美,以示欢喜。如有合心礼物,当即用上,也算彼此共享喜气。”
太史阑心想这家伙又在胡说八道了,不过胡说八道得歪打正着。
官员们听着,倒有几分欢喜,他们都知道自家备的是厚礼,不怕拿出来丢人,如果能被国公和总督看中,当即佩在孩子身上,说出去也是好大的一份面子。
隔屏风的夫人们听见这句,魂飞魄散。
礼物已经换了,原以为在后院送上礼物,太史阑也未必看,就这么过去了。看见太史阑来了前院,她们想着等下礼物想必是直接交给管家,那就更没事,没想到这对夫妻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要当面拆礼。
这下她们老爷看见礼物换了,该是什么表情?回去她们会不会被休?
此刻这些夫人们后悔莫及,都恨恨瞪向那位出主意的同知夫人。有人想赶紧把礼物再换回来,但苏亚和沈梅花都在,连同护卫们虎视眈眈看着,怎么换得成?
那边容楚和太史阑,唤过周八火虎,伴着奶娘,把一对儿女送回后院——接下来的事情有危险性,自然要把孩子送走。
他和太史阑,便如一对笑眯眯寿星翁,坐在上面等着收礼。
按说最先该报出礼物的就是康王,不过康王就是来找茬的,才不会给太史阑的孩子送礼物,送根草他都嫌太重。
“本王亲身来此道贺,就是你家的额外之喜。”康王冷然道,“若再送了礼物,怕你家儿女承受不起,反倒折了福气。”
众官不语,眼神颇有几分不以为然,都觉得康王实在缺乏王者气度,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大家都是官场混的人,底下再你死我活,面上都言笑宴宴,这也就是所谓相臣城府,哪有康王这么小家子气的。
康王没想到居然容楚来这一招,心中也难免有点尴尬,此刻瞧见众人神情,脸皮抽动,恨不得把手中茶盏给砸到对面那张可恶的小白脸上去。
“然也。”容楚笑道,“您便是有赏赐,我们也是不敢收的。确实怕影响了福气。”
他笑容亲切高贵,眼神里满满“当然不能收你礼,因为你是倒霉蛋”几个字。
康王现在想把手中茶盏化为利剑,刺入小白脸心口去。
“好极。”他皮笑肉不笑地抽抽嘴角,“便让本王来瞧瞧,贤伉俪的福气。”
他垂头喝茶,掩去唇角一抹冷笑——礼物嘛……其实还是有的。
太史阑忽然抬头瞧他一眼,眼神居然是满意的——那句“贤伉俪”她听着很顺耳,那老小子从认识到今天,终于说了第一句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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