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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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私下卖官鬻爵,竟是那么稀疏平常的事。”虞之渊望向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一凛,赶紧低头。

范康心说虞之渊怎地跟金阁老一样总是找错重点?“贫道去瓜州、出塞,都是为做官。求皇上给贫道一个芝麻小官做做,若皇上肯叫贫道做官,贫道定对皇上感恩戴德,至死不忘为皇上歌功颂德。”两手按在厚厚的绒毯上,额头重重地磕下来。

金将晚哑然,咳嗽一声,道:“皇上,范神仙……”反复斟酌措辞,只觉得范康太对名利……不,他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追逐的就是官位,可是,怎么听他的话,都不像是正人君子说的,可若说他是个蝇营狗苟的小人,又不像是那么回事,毕竟其他人做官是为了名利,范康却是不贪图名利的,“其情可悯,皇上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师哥,哪有向皇帝买官的?”郁观音低声道,虽史书上也有那样的皇帝,可那样的皇帝都是昏君,虞之渊龙椅还没做热乎,三宫六院还没充盈起来,哪里就会忙着卖官了?

虞之渊扪掌,忽地就笑了起来,“范神仙果然快人快语,只是这官,朕是断然不会卖的,银子嘛,还请范神仙拿回去。九品芝麻官,范神仙想做,朕也能叫你屈就了,不如,范神仙在锦衣卫里担任统领一职,替朕查一查,这京城内外,卖官鬻爵的事,如何?”

“皇上不可!”金将晚立时道。

虞之渊先觉好得很,此时闻言便怔住,“金爱卿觉得那里不妥?”

“范神仙的性子,若做了锦衣卫,那京城内外文武百官,必然人心惶惶、惶恐不可终日。”金将晚偷偷地去观察虞之渊是否羞恼了,毕竟,皇帝那么高兴地拿出来的主意,他说不可,岂不是打了皇帝的脸?

虞之渊不明所以,又去看范康,喃喃道:“范神仙的性子……范神仙,你可否告诉朕,你是个什么性子?”

“……”范康揭穿自己对做官的渴望,已经是到了极限,若叫他再揭发自己的性子,岂不是要逼着他自绝于人世?

“……无所不用其极。”郁观音见范康不说,便替他说了。此时却也不是要陷害范康,而是觉得做皇帝的,一般都爱显示自己与众不同,说得难听一点,他兴许会反着想。

范康面如死灰,只觉得自己一辈子的体面,都交代在这边了,“……贫道一生卑鄙,半生无耻,大仁大义、大奸大恶的事都曾做过。不料,蹦跶了一辈子,竟然,落得个被金银葬送,仍觉寂寞的下场。”忍不住苦笑起来,随即,眼角落下一滴浑浊绝望的眼泪。

“……范道长想做个什么官?”虞之渊好奇起来,头会子遇上只为做官而做官的人。

“……国师。”范康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正在悲鸣,听皇帝这般问,就把自己的心愿说出。国师二字出口后,脸上就火辣辣的疼,不用看旁人,他也能猜到金将晚、太监们心里的想法,他们一准想着:自不量力,一个草莽之徒,牛鼻子道士,胆敢肖想国师之位。

“本朝没有国师,这个,范道长知道吧?”虞之渊脑筋有些混沌,早先,范康还是个光风霁月的人物,如今,这人自诩一生卑鄙、半生无耻,叫他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贫道知道。”范康说得有些心虚,唯恐虞之渊联想到柔然、慕容等部落有国师这官位后怀疑他要卖国求荣。

“皇后如今身怀六甲,范道长不如准备准备,来宫里做太傅吧。”虞之渊咳嗽一声,那无所不用其极正合了他的心意,初初听说皇后有喜后,他便想起陆繁英肚子里不见天日的儿子,继而开始想自己想叫自己儿子成个什么样的人,是成个时时刻刻忍辱负重的真君子,还是做个时时偷奸耍滑,却总有便宜占的伪君子?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的儿子,该是叫人防不胜防的人。

“皇上?”金将晚疑心自己听错了。

范康更是如此,微微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虞之渊,“皇上,贫道没听错吧?”不是该请个忠孝仁义礼智信、知廉耻的人做太傅吗?

“范神仙名声好得很,本事又大,叫范神仙来教导皇儿,最是不错。”虞之渊上位时日还早,不惯被人这么看着,脸上浮现出薄薄的红晕,唯恐被金将晚看轻,干脆地拿出怜子之情做挡箭牌,感慨万千道:“朕不曾做过人父,但料想,金将军跟朕是一样的心思吧,宁肯叫儿子欺负旁人,也不能叫他被人欺负了。若既欺负了别人,又能得个好名声,那就再好不过了。”

金将晚的怜子之心被唤起,叹道:“皇上说的是。”可,难不成,将来他们要有个跟范康一样虚伪无耻的太子?

“范道长请起。”虞之渊亲自过来搀扶起范康,“待皇儿产下,拜师礼并聘书便送入无着观中。”

“多谢皇上器重,贫道感激不尽。”范康一边是欢喜,一边却又惴惴不安想,杞人忧天地想:万一皇后生下来的是公主呢?

“皇上,宴席已经摆下了。皇后娘娘叫人来问,郁贵妃要在宫里哪一处歇下?她这就叫人去收拾。”一个太监在门外问。

“郁贵妃要去金家歇着,叫皇后歇着吧。”虞之渊亲自携着范康的手向宴席去,路上忍不住要打听范康是如何“一生卑鄙”的。

范康恶贯满盈的一生,原是一旦向旁人诉说,便会引发声名狼藉的大事,可如今,皇帝看重的就是他的卑鄙无耻,若不说几件事,兴许皇帝还会以为他那句“一生卑鄙”是夸下海口,于是遮遮掩掩地,拿了年轻那会子初试牛刀时做下的几件“小事”说了一说。

金将晚将头扭开,不忍直视范康,疑惑地想:天下的人都不长眼睛吗?竟然会叫这无耻之徒做了受人敬仰的活神仙。

虞之渊心内大呼好无耻好过瘾,搓着手,脸上笑容越发多了,又催着范康再说,看着范康,不禁想,若是他的儿子也能这么着,他早早死在儿子手上也值得了。

范康见虞之渊不怒反而越发欣喜,胆子大了一些,便又悄悄地提起在瓜州坑死虞之洲一群人的事。

虞之渊听说瞽目老人、金折桂一老一小,默契地配合范康,惊诧下咬到了舌头,又看向范康的断腕,踟蹰道:“太过卑鄙,便过犹不及。”

范康心提了起来,唯恐皇帝反悔了,后悔方才把瓜州的事说了出来,继而又想,皇后这次十有j□j、不,是百分百会生下公主,且不等他放弃做太傅的念头,皇后会一直生公主——怎么说呢,不是皇后命不好,是他范康命中没做官的运数。

“也罢,再找一个正人君子做太傅,亦正亦邪,也算相得益彰。”虞之渊一次慈父之心为将来的太子做打算,却不知,冥冥中自有注定,范康一早就料到他一日坚持叫他范康做太傅,他的后宫就生不出太子来。

郁观音眼瞧着范康“得偿所愿”,感触颇深,心想若是范康认命了,安心地给人算命赚银子,便也没了今日的造化。比起韧性,自己到底不如他。醒悟后,便打起精神,心想范康的卑鄙都有用场,她的无耻定也有用武之地。

☆、第178章 对面不相识

后宫十分安静,安静得有些寂寞。

范康、郁观音、金将晚三人陪着皇帝饮酒说话,酒过三巡,范康能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剩下的话,是再也不能向旁人说的。至此,酒席上就冷了场。

“皇上,娘娘说天渐凉了,请您少喝点酒。”皇后的婢女过来传话。

虞之渊只觉得这话熨帖得很,就算是陆繁英也不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全忘了自己是皇帝,只当自己是个请人来做客的主人家,于是道,“请娘娘出来叫范神仙给她推算推算命数,虽不可全信,但听一听玩笑玩笑也无妨。”

“是。”

郁观音身为女子,最先察觉出虞之渊对这位皇后的不同,斟酌再三,想起老慕容王最初对自己的不同,恍然大悟道:原来皇帝对先皇后痴情,乃是因为对现皇后真心的缘故。料想,当是如今的皇后进宫时,宫里只剩下皇帝一个人,是以二人也算是相依为命,如此朝夕相处,皇帝自然对皇后有了几分真心。既然有了真心,就要护着她,若护着她,就不能打出自己因对她痴情而不选妃的幌子,免得朝臣攻讦她狐媚惑主,只能把先皇后挂出来。

郁观音正想着,腹大如箩的皇后便扶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宫女过来了。这两宫女个个唇红齿白、插金戴银,映衬得略施脂粉、身量臃肿,又只穿着家常衣裳的皇后越发平凡。

“失礼了,因想着此时裁的衣裳,就只这会子能穿未免太可惜了,就没叫宫人裁剪这会子的衣裳。”皇后声音婉转,虽举止大方,但气度莫名地像个小家碧玉,细细观察,脸上还有一抹羞红。

虞之渊起身快走两步把石氏搀扶过来,边走,便道:“金将军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才,范神仙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高人,见一见他们也无妨。”把皇后搀扶着坐在自己身边,便有些微醺地眯眼瞅向范康。

打死金将晚,金将晚也不信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皇后,隔三差五地见那些诰命夫人后,皇后还能留有小家碧玉的气质,思来想去,就想:皇后虽杏脸桃腮,但容貌不说比不得戚珑雪、金折桂,就连金兰桂并沈家的一干女儿也不如,料想,皇后是觉得自己的气度容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便干脆把自己捯饬成寻常女人,以叫皇帝感受到寻常人家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的柔情,借此来笼络住皇帝。

果然,皇后才坐下后,对着面前的酒盏眉头微蹙。

“快把酒杯收走。”皇帝立时察觉到皇后的神色,又叫范康给皇后算一算她能生出几子几女。

范康眼瞅着皇帝啰啰嗦嗦地叫人再布下屏风给皇后挡风,又婆婆妈妈地叫人把给皇后的补汤拿来,掐指算了算,再三望了望皇后的面相,心里一坠,暗道:果然,皇后这面相,虽是大富大贵的面相,但与子嗣上,只怕要足足生下四个公主,才能得一男胎。心一跳,又想,生四个公主,若快,只要八年,若迟,也顶多是十一二年——毕竟三年之期转眼就过,谁知道后宫里到时候会进来什么艳冠群芳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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