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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可以说,大楚基本上消除了大波流民的存在。就算有,这些人也只敢躲在深山老林里,因为他们没有户籍文书,基本不可能入城。更不用说纠集成帮,潜伏城中杀害朝廷命官。
连时势都不清楚,被肃政台查个底儿掉是理所当然。
案情可以说虽然残忍但并不复杂,杜轲全族已经被缉拿,正在押解进京的路上。
摆在顾烈面前的问题是,到底该怎么处置祝北河。
牧廉每月进宫三次,这是御医张老的安排,为了给他针灸调养,尽力让他活得更久。
有时牧廉自己记不住,姜延记得牢牢的,甚至只要不忙,一定给他领到太医院门口才走。
牧廉每回针灸完,总想偷偷跑去看师父,但未央宫哪里是随便能去的,每次都叫锦衣近卫给好声好气地拦了。
谁想今日一打听,师父和小小师弟在礼部待着,牧廉立刻就窜去了,为了讨师父欢心,迅速加入成语接龙这种幼稚游戏,和狄其野、祝老爷子一起,在礼部大堂成为扎眼的快乐三人组。
定国侯一来就以清晰的思路震住了场子,祝老爷子本身就是个和蔼随和的长者,而且他们俩已经这么玩了两三天了,不习惯的也都习惯了。
但这可是又疯又狠,敢把大理寺卿告上奉天殿的右御史啊!
不少人偷偷瞄着牧廉,直到顾昭随手轻轻敲了敲镇纸,才都低了头。
牧廉一点都不在意,照常问师父:您什么时候回家?
说好过个十天半个月出去住,但顾烈近来的模样让狄其野不放心,于是只道:再过一阵。
牧廉不大高兴,嘴巴能吊油瓶,陪了师父又接了几圈,觉得还不如回家和姜延玩,跑了。
祝老爷子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乐乐呵呵地对狄其野说起了小故事。
几日过去,春闱临开,杜轲也押到了。
顾烈早起时,把狄其野也给拉了起来:陪寡人上朝。
虽然人没去上朝,狄其野消息也不是不灵通,姜扬也求情求到他这里,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
要不是知道,狄其野昨晚就要发脾气了。
翻来覆去的吃,就是真神仙也受不住。狄其野前些日子挤兑顾烈是牲口,单就某方面而言,一点都没说错。
狄其野看看镜子里的顾烈,反手握住顾烈给自己梳头的手,什么都没说。
顾烈心里安慰,一低头恰好从衣领间看到尚是樱色的重重罪证,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脸倒也没那么绷着了。
第97章 姻亲裙带(下)
百官上朝来, 见到扛着重枷痛哭流涕的杜轲, 和解了官帽没上枷锁跪在一边的祝北河, 一个个都不敢耽搁寒暄,站好等待陛下来上朝。
陛下与定国侯联袂而来。
众臣等定国侯走到丞相对面站好,才山呼万岁请安。
狄其野和姜扬眼神匆匆一对, 没来得及有什么交流,上头顾烈就砸了本折子下来,百官登时噤声, 连抽抽噎噎的杜轲都霎时止住了。
顾烈冷冷地看他一眼, 命道:念。
当值的锦衣近卫乖觉上前,将折子在杜轲面前地上摊开。
这是杜轲在残害了胡堂满门、推罪给流民之后, 上给顾烈的折子,里面大大表了一番对胡堂惨死的痛惜之情, 然后更大地表了一番忠心,请求顾烈给一次官复原职的机会。
写到这, 就已经够不要脸了,但显然这并不是杜轲不要脸的巅峰折子末尾,杜轲还信誓旦旦地保证, 一定抓住胡堂惨死的罪魁祸首, 将这些流民千刀万剐,以告慰胡道台的在天之灵。
杜轲抖似筛糠,这念一句就是打自己一个巴掌,陛下听着也定是火上浇油,这怎么敢念?
杜轲只能哭嚎道:陛下, 罪臣知错,罪臣知错啊!
顾烈眉毛都没动,平静地问:你是要当朝抗旨?
杜轲顿时面无血色,抖得跟秋日寒风里的树梢枯叶也似,心惊胆战地对着自己的折子念起来。
杜轲颤颤巍巍地念着,顾烈的视线悬在他与祝北河之间,祝北河已是羞愧得无地自容,百官之间的轻声议论也忍不住起来了,顾烈越听心里头的火气就越旺。
啧,定国侯像是与百官一样忍不住似的,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寻常感叹了一句,好不要脸。
狄其野一开口,自然打断了杜轲,杜轲本就不敢继续念下去,此时整个趴在了地上请罪,又是几声罪臣知错。
顾烈心里头的火气,也没再继续往上涨。
顾烈知道狄其野是有意打断的杜轲,想必是不想见他过于发怒,因此缓缓顺了口气,问祝北河:你可有话要说?
祝北河深深一礼:臣身负陛下深恩,不堪重任,徇私枉法,铸下大错,臣当与杜轲同罪。
谁都看得出祝北河已是满怀愧疚,他不为自己辩解,顾烈也预料得到,但祝北河当真不坦白详述,顾烈心里那把火又噌噌噌地往上冒。
倒不是说祝北河坦白详述了,顾烈就会放他一马。但祝北河毕竟是顾烈从荆信起兵时就交托信任的重臣,祝北河若是在犯错前、甚至是犯错后立刻醒悟来找顾烈交个底,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换句话说,祝北河为什么不及早来和顾烈坦白?是不信任,还是不敢?
顾烈苦思了几日,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不再看祝北河,顾烈对着底下的众位大臣,冷声问:此案罪人罪证俱全,来龙去脉皆清。众位爱卿以为,该如何结案?
顾烈这话,就像是水滴进了油锅,朝堂上顿时热闹起来了。
杜轲是外来武将功臣,又和家臣集团结了几门姻亲,他们不敢明着劝顾烈高抬贵手,大义凛然地说两句念在立楚之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却还是敢的。
至于祝北河,他是大功臣,又是祝家出息的旁系,与姜扬、颜法古等重臣关系好是众臣皆知,也是陛下近臣之一,那说情的就更多了。
热热闹闹地说着情,但重臣渐渐发觉,定国侯闭着眼睛没说话,丞相姜扬也没说话他们一个个心道不妙,奉天殿渐渐又归于了死沉沉的寂静。
怎么不说了?顾烈平静地问。
无人敢答。
顾烈看向牧廉:右御史,你说说。
牧廉一板一眼地举出了大楚律中的条款,并结合案情,给二人初步拟定了罪罚:杜轲残害同僚,欺君罔上,当抄家问斩,以儆效尤。
祝北河乃是渎职之罪,渎职一罪,重则贬谪,轻则罚俸。此案中,祝北河是受人蒙骗,且是为母所挟,正是忠孝两难全,依照律例,该从轻判罚。
就在众臣以为牧廉这疯子也学会讲人情的时候,牧廉却话锋一转:然而,祝北河身为大理寺卿,却是知法犯法,若继续执掌刑狱,如何服众?祝北河身为功臣元老,却纵容姻亲裙带,受小蔽酿大祸,若不严加惩处,我大楚如何令万民信服?
众臣听了这番打脸说情的话,心里是如何愤恨牧廉且不说,姜扬心里是急得火烧蚂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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