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 第14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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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没有收回她黑羽营的牌子,又没头没尾给她安了个参乘车右的职位。车右顾名思义,古来是守卫于帝王车马之右的武士,与车左相对。按照左为尊的规矩,她眼下的身份也只能居于车右。

当真是,绕来绕去,也逃不过这个“右”字。

思索琢磨一番,肖南回觉得这也算不得什么坏事。毕竟参乘与帝王同行,吃喝待遇都会好上不少,而且离车驾又近,她便可以常常见到那人身影。

不知这是否也是他如此安排的用意。

许是那日烜远王府的事太过曲折,她已连着做了两日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她时而华服高座、金光万丈,时而筚路蓝缕、愁云惨淡,不变的是其中都有那人面容交错其中,时而拈花浅笑、僧首佛面,时而眉眼含霜、魔行鬼道。

她着了他的道,就连梦中也在编织着同他在一起的故事。

而分开层层人山人海,他又于现实中向她走来。

帝王出行,非征伐之事都会走城东的鼎门。鼎门甬道宽直,百姓可于一街之外围看,而文武百官需得列队门下、恭送圣驾。

时辰一到,皇帝便会从华盖遮顶、扇翣做屏的步辇中走出,踏过一丈远的锦罽长毯后便进入王驾之中。

从步辇到车驾只有短短十步的距离,而她作为参乘,恰好就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知他是钟离竟的时候,她没心思好好端详这人的相貌;知他是皇帝后,她便不敢这么放肆地盯着他的脸瞧。

这一次,混迹在无数仰望的目光中、她终于得以名正言顺地好好瞧一瞧那张脸。

他照例戴了冕旒,五色玉石坠成的十二股旒将其主人的面孔掩藏其后,却在晃动击鸣的一瞬间显出片刻真容来。

那是一张如殿宇中供奉的佛像一般流畅柔和的轮廓,如玉的面容上无一丝紧促、无一丝赘余,眉宇漆黑隽秀、带一点引人探究的弧度,唇色总是很淡、却总莫名给人一种艳光内敛之感。

最妙的还是那双狭长的眼,最经常的时候是半阖着的,似乎带了几分慵懒和醉意,某个瞬间轻启望向你的时候,便能瞧见那漆黑瞳仁之中无声开启的深渊。

就在这一刻的光线、这一刻的情境、这一刻的呼吸吐纳之间,他身上的那种如高山远景、寒潭如镜的气度被无限放大,令人目不敢视、又心生向往。

他可真好看。

肖南回痴痴地想着,又回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情形。

大沨渡旁的跃原镇、风雨交加的夜晚,他跟在丁未翔身后、徐徐跨入那间破败的客栈,风带入细雨落在他身后、湿了一半那烟色的长衫。那时她只觉得对方同自己熟知的那些男子模样差得太远,甚至有些厌弃他那比寻常女子还要白皙几分的肤色。

如今想来,或许是她一早便带了偏见,从未好好瞧过那张面孔。

人生中大段回忆都终会变得模模糊糊,只有少数几个瞬间可以铭记一生。

就像眼下这一刻,虽只是短短一个抬眸,她却已然深刻于在心底,很多很多年后都不会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了。

熬过2020年的各位都是好样的,希望大家新一年也一切安好、诸事顺遂。

新年快乐~

(番外的事会抽空安排上的,别急哈~)

第130章 付与百川流(下)

礼官队列中高唱号音,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马队列终于开始缓缓前行。

肖南回利落翻身上马,纵着吉祥紧贴着皇帝的车驾,偷偷往车里瞄。

整个帝王车辇只有一名御者,青衣长刀、表情寡淡,丁未翔是也。

丁未翔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余光却似长了钩子一般。

“肖参乘,你离得太近了些。”

狗腿子。

肖南回撇撇嘴,只得又走远些。

就在此时,那车厢厚重的锦帘后传出些动静,随后便被人从内推开半道缝。

夙未略微凑近丁未翔,低声说了些什么。

肖南回一乐,正要凑上前去,随即瞧见车厢内他身旁坐着的人,脸上的笑几乎在转瞬间便挂不住了。

她就说,一个人怎么会坐这么大一辆马车。

云鬓香影,黛眉绛唇,夙未旁边坐着的,可不就是先前救驾有功、获封淑媛的崔星遥么?

这边还没难受完,方才一直没瞧见人影的参乘车左也骑马赶上来,肖南回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皇帝竟然将许束从卫士令的位置调来做了车左。她不信皇帝不知她与许束之间的恩怨纠葛,只道对方是故意的,内心将这钟离老贼骂了个一百八十回合。

再一想到前日自己还抓着对方的小手肉麻兮兮地说了什么“再见”之类的话,方才竟还对着那张脸颇为心动地神往了一番,肖南回就恨不能想将自己那不听使唤、胡乱指挥的脑袋剁下来。

她总是忘了对方是皇帝这件事,以为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事情便能向着令人愉悦的方向发展。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个大嘴巴。

那厢,许束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知道车驾里坐在皇帝身边的人是谁。

自从崔星遥被选入宫,他就每日盼着皇帝忘记了这么个人的存在。

其实若是按照以往,皇帝最多留人在宫中呆上个十天半月便会遣出,崔星遥出宫来只是早晚的问题。可谁知事情的发展早就超出了他的预期,自焦松祭典之后,崔星遥似乎甚得恩宠,已住进离元和殿最近的成昭宫,如今又跟着圣驾前往春猎,瞧着似有一举栖梧成凰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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