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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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泽生叹气:“败了便就是败了。你们救人有何用?人救了,莫非吴将军以后便不与方老共事了?”

“花言巧语!”匕首向他的脖颈里多进了一寸。

“放开他吧,他说得对,我必须死。你们回去吧。”又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是韶声。

她一直在不远处坐着,一动不动。

“这……”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样的情况,手中的匕首也因迟疑而松开了半寸。

韶声看不见,自顾自地继续说:“何先生,找我有何贵干?是看我要死了,良心上过不去?还是来看笑话?”

何泽生又叹气:“夫人何必执意与方老作对,以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韶声:“愿赌服输,我无话可说。”

何泽生却坐下,认真与她解释道:“夫人与吴兄,认为方必行是南方来的蠹贼,我却不这么觉得。他既带了南地的财富与土地来投奔将军,便是减少了我们再去攻打的成本。若没有他,我们怎知南朝要打多久?二位要替将军做兔死狗烹的事情,未免也太着急了些。再者,便是我与你们一道,促成了此事,南地无首,将军仍要付出额外的治理成本,重定南地,你们怎知是方必行占得多,还是治理的代价大?而你们又怎知,将军心里的想法?吴兄是栋梁之材,立过汗马功劳,我不想他折在这里。对不住夫人,请恕我现在不能传信于将军。”

韶声笑:“我不过是你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对不住。”

何泽生神色不变:“夫人去后,我会将事情原委报与将军。”

韶声:“还有别的话要说吗?不说便走吧。不要为难吴将军的人。”

何泽生起身,向韶声深深地鞠了一躬。

何泽生走后,又是一个日夜过去。

送韶声上路的人便来了。

来人又是韶声的熟人。

确切地说,是韶声的亲兄长,柳镜池。

他带来了一壶毒酒。

“二妹……”柳镜池不知从何说起。

他的面色萎靡不振,眼下挂着浓浓的青黑,眼里布满了血丝,应当很久没休息过。

韶声的精神头倒很好,还有心思关心他:“兄长来了,这几日柳府混乱,兄长辛苦。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家中事忙,没来得及……”柳镜池答。

“酒给我吧。”韶声说。

柳镜池沉默地将手中托盘递了出去。

韶声倒了一杯出来,凑近闻了闻:“真苦,也不知道怎么咽。”

柳镜池却开了口:“我是特意要来的。”

韶声端着酒杯笑:“多谢兄长来送我一程。”

随后,执杯,一饮而尽。

仿佛当真是饮下临行前的送别酒。

柳镜池背过身去。

酒发作得很快。

只听得一身沉闷的“咚”声,韶声便直挺挺地倒地了。

她根本来不及想什么。

确切地说,她不敢想什么。

她怕她想多了,就不敢死了。毕竟,她知道自己的,从来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柳镜池这才又转过身。

他俯身探了探韶声的鼻息,人却久久不去。

齐朔收到何泽生的请罪书时,他们正大破北蛮,暂时扎营休整。

“好、好!好得很!”齐朔越看,面上神色越冷。

最后,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请罪书拍在军帐的短案上,手背青筋隆起,纸张已被他捏得不成样子。

进来传捷的将领撞见这幕,被吓了个半死,战战兢兢,不知该向前还是后退。

将军待人亲和,便是遇见最险的军情,都没见过他与谁红过脸,永远一副耐心好脾气的样子,令人如沐春风。

而现在这副样子,仿佛是立刻要提刀杀人。

不,将军杀人时也不会失态至此。

齐朔见有人来,强忍着情绪,问:“何事?”

“是、是北蛮,我们已将其全部打退,将军可还要乘胜追击,往他们的王庭去?”来人哆哆嗦嗦地问,话都说不顺了。

“不必。你先退下。”齐朔惜字如金。

“是、是。”那将领不敢多问,连忙出去了。

走前他分明看见,将军面前的短案,被生生拍出好大一条裂缝。

这力度,要是拍在人头上,估计能立刻就叫人咽了气。

齐朔便就着这张被他拍碎的桌案,提笔给何泽生回信。

“人都死了,何用与我说?”

话语简短直白,字迹潦草。

也不能说是潦草。

是笔杆握不稳,总要细细地抖,走笔滞涩,连笔锋都有些收不住。

蒙童尚且不会如此。

写完,他不满意,将纸撕去,另提了一张新纸。

等到手不抖了,才又慎重落下五个字:人死如灯灭。

不知是墨沾得多,还是力气用得大,纸背被洇得只剩薄薄一层,透如蝉翼。

他看上去是不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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