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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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不是瞎说的,林姑娘每年都能收到俞公爷送的东西,今年也不例外,许是受此熏陶,卫若兰竟也把秋狩时打的几张好皮子打发人送了过来,以孝敬史鼐夫人的名号,实际上都知道是送史湘云的。

湘云面颊飞上霞彩,极轻极微地点了点头,随后道:“留些皮子给我,我亲自给老祖宗做件观音兜,打发人送去。”

翠缕点头称是,自去料理。她本是贾母之婢,自然愿意湘云孝敬贾母。

京城中眼明心亮的人极多,早有几家发现了卫若兰的举动,在长安城中,许多王孙公子的动静都在人眼里,压根瞒不过人。得知这件事后,除卫太太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之外,余者俱是会心一笑,并不予以苛责。

大户人家的主母们平时总是千方百计地打听京城各家各户的各种消息,不管是正经消息,还是各家下人的闲言碎语,好从中截取自己所需要的,莫小看这些手段,她们得到的消息往往十分要紧,朝中内外很多官员都因此而得许多利。

同样身为女子,皆生存于一方后宅,极多的当家主母闻得卫若兰此举,再想卫家的情况,心念一转,很快就明白了卫太太的心思。

她们嘴里不对外说,对内,大多数却会仔仔细细地说给自己的女媳等人。

譬如此时,贾敏正教导黛玉,曾净亦在一旁倾听。

因林智之故,黛玉自然知道卫若兰其人。林智和她情分最好,那真是天底下找不出第二对来,林智有许多话不说给父母长兄听,却会告知姐姐,一是黛玉嘴严,从不泄露一丝半分,二则黛玉极为聪慧,常常帮他出谋划策,解决了许多自己束手无策的事情。

黛玉低头想了想,道:“如此看来,许多人家对卫太太的心思都心知肚明?”

贾敏微微颔首,道:“这件事瞒不过京城那些聪明人,而聪明的人虽然不多,没有多到满城皆是,但也不少,据我所知的就有十来个人。”

曾净笑道:“太太说得极是呢,早先两家刚定亲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瞧出门道了。我妈说,亏得史大姑娘模样儿品格好,虽然卫太太有心思,也叫人暗地里诟病,倒没做出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若兰哥儿和史大姑娘自个儿长进,未必不能博一个富贵长久。”

黛玉闻言一怔,怎么文德郡主也十分关注?曾净也叫卫若兰为兰哥儿?正寻思间,只见贾敏抚掌一笑,点头道:“郡主是该留心,也该费心些,到底是亲戚的情分。”

黛玉蹙着两弯罥烟眉,睁着一双含露目,颇为不解地道:“怎么,是嫂嫂的亲戚?”

曾净点了点头,回答道:“已仙逝的先卫太太是我妈嫡亲的两姨妹子。算来,兰哥儿亦是我的表弟,只是先卫太太没了,娘家又已家道中落,卫家罕提此事,外面知道的人渐渐少了,便是知道的也觉得这亲戚远了些,故不多说。”

贾敏面露赞许之色,忙将京城各家之间的瓜葛细细说与姑嫂二人明白。

贾敏自小长于京城,尔后居于江南,当家做主二十来年,心腹众多,消息之灵通,罕有人比,她说的,有曾净和黛玉知道的,也有她们不知道的。

曾净已进门,黛玉已定亲,这些都需要她们用心学习。

饶是姑嫂二人十分聪颖伶俐,仍旧花费了数月之久,直至年底方明白朝中内外各家各户之间的各种瓜葛,亲戚、同科、同窗、同乡等等,都是情分,目前有所来往的不必说了,就是哪怕相隔十万八千里,但凡有点子关系的贾敏都如数家珍,足足让二人记录了好几册子,然后随着贾敏料理自家年事年礼,忙得不可开交。

转眼到了新春,今年因林如海不在家,外面一应事务皆由林睿做主,纵有新妇进门,贾敏仍有几分失落,难免不如往日那般热闹。

这日因贾敏出门吃年酒去了,黛玉忽然拿着册子过来,对曾净道:“给史卫两家做媒的竟不是别人,而是卫太太嫡亲的妹子。嫂嫂,我发现了一件奇事,你可察觉了?”

曾净自进门以来,夫妻恩爱,婆媳和睦,姑嫂亲密,日子那叫一个顺心如意,平时除了和丈夫吟诗作画以外,便是同小姑烹茶赏花,情分愈加深厚,颇有一日千里之势,闻得黛玉之言,放下手里的账本,笑道:“什么奇事,说来我听听。”

因林如海陶冶的缘故,贾敏越发不爱弄权了,家中大小琐事多已在这数月内交给了曾净,自己只掌管库房的总钥匙,然后唯知养生调理,这也是因为爱女尚未出阁,幼子尚未娶亲,两件大事都得自己做主才能放心,否则早就把总钥匙交给长媳了。幸而林家里里外外有条不紊,下人们各司其职,账面上十分清明,曾净倒不如何忙碌。

黛玉将册子递给她看,道:“嫂嫂你看,卫太太姊妹四个,倒有三个嫁到公侯之家做填房,那一个不算填房还是因为其夫原先定亲的小姐未进门而早亡,故算原配。”

曾净一愣,脸上浮现一抹诧异,道:“竟有这事?我倒没留心。”她仔细一看黛玉所列的人家,果然如黛玉所说,卫太太是卫将军的填房,其二姐是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的填房,其妹是治国公马魁之孙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的填房,其长姐是锦乡侯的夫人,生有一子名曰韩奇,和宁荣二府颇有来往,先前秦可卿出殡时,几家都去送殡了。

看毕,并想通其中的瓜葛,曾净道:“到底是妹妹聪明,我竟未曾察觉。”

黛玉笑道:“我也是理明白了这些人名儿与各家的瓜葛才发现此事,嫂嫂忙碌家事,如何得空来看这些?不过我觉得甚是奇怪,如何他们家的女儿都定这样的人家呢?我发现如今卫太太的娘家侄女嫁的也是鳏夫。”

曾净微一凝思,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她冷笑一声,面露鄙弃之色,道:“妹妹可曾看出了什么?”她倒是看出了几分门道,可是她和贾敏有志一同地把自己所知尽数教给黛玉,故不先说自己的看法,反而向黛玉询问。

黛玉伸出纤指点了点册子上卫太太姊妹几个的夫家爵位,又指了指卫太太娘家人的门第官职,道:“想必是因此罢?”

这一句话言简意赅到了极致,曾净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由得赞赏一声,点头微笑道:“妹妹说得不错,自古以来,两族联姻皆是结两姓之好,亦可说是各取所需,故曰门当户对,虽有不讲究的,也是极少。以卫太太娘家人的地位而言,在朝中最高只四五品官儿,压根儿无法和公侯之家缔结良缘,可他们又都有攀龙附凤之心,便另辟奇径,以填房之身而进门。公侯之家的填房身份大多比原配夫人低好些,他们家的门第足够了,这么一来,他们家就有许多公侯之家的姻亲了,着实是有大大的好处。”

黛玉叹道:“这是何苦来哉?一辈子的事儿竟称斤论两。”

曾净轻轻一笑,道:“偏生许多人看不透,非要去做什么劳什子填房继母。依我看,这世间最做不得的便是继母,待前妻之子女严厉,时时教育,人曰其刻薄,若待之温柔,事事宽和,却又有人云是捧杀,不管如何作为,旁人都会说是别有用心。这其中的分寸极难拿捏得当,偏人生在世,往往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能没有私心呢?所以,这世间不管是续弦还是后娘,不好的也罢了,便是有心地良善的,名声也不好。”

对此,黛玉深以为然。

姑嫂二人不知道的是,今生因为林如海重生,许多事情都有所改变,不仅是苏黎和甄士隐、贾赦父子等人,还有史鼐的夫人,命运业已有所更改。

在前世,史鼐的夫人在黛玉进荣国府之前便去世了,身为嫡亲侄女的史湘云回家送丧守孝,以至于贾母在这段时间里把珍珠给了宝玉,更名为袭人,然后黛玉进了荣国府,与宝玉同息同止,取代了湘云在贾母和宝玉心中的地位。

这也是湘云处处针对黛玉的原因。

而史鼐续娶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卫太太嫡亲的妹子,嫁给马魁做填房的那位,卫若兰和史湘云的亲事就是她和卫太太决定的。

事后刘清然听说这件事以后,大喊侥幸。

黛玉心中不觉十分纳罕,忙询问根底。

刘清然行事素来肆无忌惮,况和黛玉极好,遂满不在乎地道:“我的事也不必瞒你,便是我不说,以你们的本事,也能知道些蛛丝马迹。”

说完,她便说给黛玉知道。

原来年底的时候,有人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世袭的一等侯,今年二十三岁,生得文武全才,原已成了亲,膝下有一双儿女,偏生妻子没了,故欲寻妻室,早已说明过门就给请封诰命,一等侯的夫人乃是超品。

黛玉忙道:“你云侥幸,想来是拒绝了?”

清然笑嘻嘻地将手搭在她肩上,道:“所以说咱们才是亲姊妹呢,许多想法都是不谋而合。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些,年纪相仿的多已成亲或者定亲了,因而我妈心内焦虑得很,对这门亲事倒是有一些儿动心,我便跟她说,待前妻生的儿女过严,必定有人说我狠毒,不是自己的儿女不疼,若是待他们太好,事事任由他们自己肆意妄为,不加以教导,必定有人说我故意捧杀,我便是一心一意为他们着想,刚柔并济,别人也不信我有这份好心,还会说我不怀好意,所以这后娘难做得很。”

黛玉连忙念了一声佛,道:“姐姐说得是。”

所以,刘清然当时就拒绝了,因此这个年都不曾好过,无他,刘夫人为清然婚事所困,难免有些抑郁,请人吃年酒并去别人家吃年酒的时候,刘夫人暗地里托了好些交好的人家替清然说亲,其中又以贾敏为最。

今日林家请吃年酒,贾敏请了许多相好的人家,十分热闹,清然随着刘夫人来得最早,刘夫人和贾敏在厅内说话,清然则和黛玉在偏厅里嬉笑。

得知清然的困窘之境,黛玉登时莞尔一笑,非常没有同情心,恼得清然伸手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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