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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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也不恼,爬起来笑眯眯的:“干娘,咱们府上的大姑奶奶——宫里的娘娘,回来啦!”

这婆子狐疑:“你这小子昨儿夜里多灌了两斤猫尿吧?娘娘都十几年悄没声息的了,能突然就回来了?府里上上下下的,也没人让打扫修缮啊。”

小管事压低了声音:“这事我还能认错了?这多气派体面?那腰牌都抻到我面上来了,娘娘没来,太子殿下总是来过的,车驾我也迎过两回,这车厢上的徽记我可没看错,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天子脚下,就敢冒充宫里的娘娘了?”

婆子握住了两手,还要再想。

已经被小管事催着道:“干娘,我这可是孝敬您,赶着来报信,您得趁着别人还没回神,抢在娘娘旁边服侍。”

这婆子一想也乐了,望他的眼神就很慈爱:“是我糊涂了,老夫人病了这许久,娘娘回来看看也是有的。干娘记着你的好,回头就给你和紫烟牵线!”

月夫人勾着老侯爷的脖子,坐在他膝上:“侯爷,您可别苦着这张脸。娘娘在宫里头,要出来一趟谈何容易?再说咱们当时也没法子,这一整个船队都给埋海里头了,积年的血本都亏了,上上下下这么多张嘴要吃要喝,她捏着嫁妆银子不拿出来不说,还嚷着要顾娘家。您说,这女人一嫁了人,那什么东西可不都是夫家的了?她不想着侯爷您,那也得顾着下头几个孝顺儿子罢?亏您平时说她大度,这关键时候就见了人心罢?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那管你是死是活?”

沈侯爷叹了口气:“我亦是此时才看清她这般薄情。可这话,跟娘娘说不通。我还当她这一世就这样没了声息,谁知这黄家人还将她给掇弄出来了。”

月夫人低声道:“咱们早早的给这老货装裣了,衣袖长长的遮住手,脸上多推几层粉,娘娘就是回来奔丧,那也不能掀了衣襟去看啊。”

沈侯摇摇头:“她就是一时不说什么,到底心里存了疑,将来太子即位,她因着这不亲近娘家,咱们沈家还怎么在勋贵圈里立足?”

月夫人掠了掠鬓角,哼了一声:“您还想着太子呢,棠儿不早说过了?皇帝迟早得废了他,您同他撇得远远的,省得往后受牵连。”

沈侯对此一直是将信将疑的。

太子并无过错,无故废太子,无疑是动摇国本,皇帝愿意,朝中大臣也得拼死拦着。

可是他这二女儿沈蕴棠的历害他太清楚了,就是只公蚊子,那也得围着她多飞两圈。皇帝多漏了些话给她,那也不是不能。

月夫人叹了口气:“恨就恨当时这老货非得将棠儿送到老家去养,不然凭她的样貌,那还只是个国公夫人?那就没有娘娘什么事儿了,棠儿那才是真凤!如今咱们还用得着愁?棠儿那是一心向着娘家的,国库都能让她给搬到咱们沈家来。”

沈侯也不是说不后悔,但是依旧板起脸来:“说这些虚的有什么用?”

月夫人跟沈侯那是小青梅和小竹马,沈侯的心思她最清楚不过了,便将一张朱唇凑近了沈侯耳边:“要说点有用的……这老货总不咽气,拖着不是个事儿。我听人说,把这牛皮纸给泡湿了,给她盖住口鼻……这死了可真是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沈侯拍了拍桌子:“胡说八道!滚出去!”

月夫人知道这就是他许可了,从沈侯膝上下来,掩了门出去。

月夫人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早晨起来,对着镜子都看见了白头发,年轻的时候沈侯跟她,那是真有几分情。这年纪大了,娇嫩的小美人一波一波的,她要抓住沈侯的心,凭借的也就是自己这点子对他心思的把握,将事都做到他心坎上,让他离不了她。

她一路走,迎面就遇上了沈常居,沈常居的生母一早没了,如今使劲的要当月夫人的亲儿子。

见了面,那叫一个亲切:“……这天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我这有张火狐皮,给您做个手笼,保管暖和。”

月夫人站着谢了他一回:“难得你有这孝心。”

心下却想,我要是撺掇候爷立世子,那也不能是你。因着沈常居是长子,那老货可没少栽培他。看他翻脸就向着自己摇尾巴是很痛快,但自己也不能是被翻脸的那个人啊。

月夫人领了几个婆子摸进了柴房,将手笼进袖里,冷冷的立在一边。

沈老夫人穿着单薄的一身粗麻衣衫,赤着一双脚,蓬头垢面的侧蜷着,看不清面目,甚至看不出她是否还活着。

“把她翻过来吧。”月夫人淡淡的吩咐。

两个婆子上前就去把沈老夫人翻了过来,沈老夫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这一声呻|吟让月夫人厌恶的皱起了眉:“按住她的手脚。”

婆子们依言按住了沈老夫人的四肢。

沈老夫人虚弱的睁开了眼睛,浑浑噩噩的看着她。

月夫人笑了笑:“老姐姐,我来看你了。”

沈老夫人眼神清明了些,喉咙里咕噜作响。

按着她的婆子倒是听清楚了,她说的是“宋月心,你不得好死!”

但这婆子可不会这般没趣的去说给月夫人听。

不过月夫人不用听清,也知道沈老夫人在咒骂:“骂吧,你也就能骂这一句两句的了。”

沈老夫人目光移向一边捧着铜盆和一叠牛皮纸的婆子,微乎其微的挣扎了一下。

月夫人几乎是享受着沈老夫人的恐惧,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你也有今天……那一年,你对着跪在地上的我说‘孩子可以留下,这宋月心,我们沈家却没脸接纳,随你们王家拉去沉塘还是活埋,咱们沈家是不会为她出半分银子的!’,你知不知那时候我多怕?我怕,怕真的被沉塘,怕真的被埋了,我簌簌发抖,我当时心里想着,只要你愿意留下我,我一定对你恭恭敬敬的,规规矩矩的做个姨娘,绝不给你添堵。可是你没有……你也有今天!”

按手的婆子听到沈老夫人虚弱的道:“你不安于室,已嫁为人妇,却勾搭侯爷,被王家绑上门来讹我沈家的银子,为着沈家清誉,我怎能接纳你?”

月夫人不听她说,仰天大笑:“今天倒了个个,你在地上,我——站着。”

她似乎笑不可抑,过了好一阵将面色一整:“给她糊纸——送她上路!”

一个婆子便将纸在铜盆里浸透,两手掂着边,一步步的朝沈老夫人走来。

沈老夫人自知大限将至,闭上了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喃喃自语到:“我可怜的女儿……”

婆子将纸往沈老夫人面上落去,沈老夫人只觉得脸上一股刺骨的湿寒。

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月夫人皱着眉望向门口,就见几名威武的侍卫,穿着明晃晃的锁甲,挂着寒光湛湛的腰刀,分成两列冲了进来,将屋里人团团围住,齐刷刷的拔了刀出来,杀气腾腾的对着众人。

朱沅飞快的拎着裙摆冲了进来,一把推开还半蹲着给沈老夫人糊面的婆子,伸手揭开她面上的牛皮纸。

沈娘娘手软脚软的也跟着走了进来。

沈老夫人原本是蓬头垢面的,这会子被牛皮纸一糊,倒抹去了脸上的污垢,看得出本来面目了。

沈娘娘只看了一眼,就凄厉的叫了一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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