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节(1 / 2)
老李不关心这个,看陆文龙重新坐下隔着文件堆看着自己,才开口:“你把维克托招呼过来的?”
陆文龙脸上泛起点忍不住的笑:“还好我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就多半认为我勾搭了你儿子?”谁曾想那边杨淼淼听见勾搭这个词,就抬头看他一眼,陆文龙感觉到了,赶紧闭嘴。
老李也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看年轻男女,直接:“他在哪里?”
陆文龙左手做个八字在自己下巴摩挲:“你找他做什么?”
老李诧异:“我找我的儿子……你说我找他做什么?他是成年人了,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下属跟员工……”
陆文龙一口打断:“对啊,他是成年人了,他该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情,关你我什么事?”
老李的表情变得严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跟我兜圈子?”
陆文龙看看他身后表情也变得严肃的几名随从,哂然:“你这么紧张什么,我难道还会绑架你的儿子?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他自己要来渝庆,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看着依旧一脸严肃的老李,陆文龙自己也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而且自己跟父亲都没处理好相处的状况,能说别人什么?干脆起身:“走吧,去找维克托,你自己跟他谈,我只是当他的朋友……淼淼,走了。”姑娘就站起来,还是陆文龙帮她在架子上拿了围巾跟手套,才戴上一起出门。
出来跟张扬徐劲松摆摆手:“你们自己休息一下,我去洼地那边看看就回来。”帮杨淼淼开了副驾驶的门,小心的让姑娘坐好,自己等老李等人都已经上了豪华中巴车,才驾驶在前面带路。
不远,很快就到了,虽然在闹市区,但工地上有什么看头,所以前面来的人就没有到这里来找过,虽然他们有完备的陆文龙资料,说明他在这里有块地,都疏漏了。
陆文龙稍微停远一点,等老李下来:“不用这么多人吧,不会害你,你们最好远远看着,不然你们这身衣服哪里适合来这里。”看看老李的随从没什么表情,只好撇撇嘴在前面带路,推开已经修葺一新的工地大门,其实就是这几天维克托派人重新刷了油漆,绿色的大门,白色的墙壁,可一进去,到处都是泥泞一片,一切都还刚刚开始呢,维克托最先的动作就是要先把已经日积月累的洼地水塘里面的水全部抽干!
一片到处都是泥浆的环境中,只有一些弯弯曲曲用砖头排列的落脚点,可以引导人走进去,陆文龙两口子的身体素质不是一般人,纵然杨淼淼漫不经心,都还是当先在前面走得很快,后面穿着名贵西装跟皮鞋的随从们不时有人踩到泥浆中,后来干脆有两个人就走进泥浆里,左右扶着老李走过去。
转过一堆锈迹斑斑的水泥设备,就看见一排刚搭建的工棚,几台抽水机发出巨大的声响,正在工作,不少的年轻人跑来跑去的也在忙碌,他们一眼就看见了维克托。
因为所有的人当中,只有他是戴了一顶橘红色的安全帽,穿着一身明显是在这边购买的运动服,身上也沾满了泥浆,正在一大片工地中间指手划脚!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好难得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好难得
把衣袖跟裤脚都卷起来的维克托站在一大块石头上,时而要求弟兄们去招呼工人做事,时而自己蹲下来专心观察前面具体的情况,中途还提高音量在抽水机的轰鸣声中骂人,用那种带着粤东腔的渝庆土话骂人,这是他这些天跟着这些嘴上随时带着脏话的小崽子们学得最多的东西,那些被骂的人也浑不在意,嘻嘻哈哈的还要回敬他两句,但是整个工地倒是生机勃勃。
维克托显然骂得很来劲,转过头都在忿忿不平:“你哈巴哦!狗日收老子的……”然后就张大嘴看着十米不到距离外,被几个下属站在一片泥浆中,扶持着立在砖头上的父亲。
老李可能从儿子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过他骂脏话,也有些呆呆的看着儿子,这还是那个锦衣玉食,被自己安排着接受一切最良好教育,注定要执掌百亿家产的那个驯良的儿子么?
光是儿子身上那一高一低卷起的两个裤脚下面,一双几块钱的塑料拖鞋,都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下意识的就想往前走拉住儿子,几个站在泥浆中的下属赶紧跟上扶着,只听见老板的口中有些混乱的发音:“你……不冷么,赶紧下来换衣服,脚,你怎么……”
维克托看看远处耸耸肩摊开手的陆文龙,只楞了那么一下下就跳下石头,浑不在意的直接踩进泥浆里面,看看周围,就转身略低一点蹲在父亲面前:“阿爹,我背您过去……”
老李有些踌躇了两下,才伏到自己儿子的背上,真的,不知不觉之间,这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后背已经很宽广了。
儿子呢?也才发现那个一贯山一般的父亲,在自己的背上很轻……
这几步路就都没说话了,那几个下属还要跟过去,不远处的陆文龙用普通话招呼:“几位弟兄,到这边来洗个脚,顺便暖和一下,人家父子俩说话你们搀和个屁!”汤灿清在的话,又要拍巴掌教训人了,杨淼淼就只是静静的靠在陆文龙身侧,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围夜幕还未降临,就灯火通明的工地,这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就一直这样恍惚。
维克托一直把父亲背到自己住的那间工棚门口才放下,顺手在门口抓过一根橡皮管用冷水把自己的双脚冲洗一下,才跟着进屋,老李一直看着儿子的动作,寒冬的天气,渝庆相当的阴冷,这种冷水几乎是刺骨的,张了张嘴没说话,转头打量这间工棚。
在香港,李家已经做过太多的楼盘,随便哪个工地的工棚条件都应该比儿子这个好太多,这就是用竹篾板和塑料布临时搭建起来的,只能说不漏风,但是地面的潮湿跟那挂在棚里唯一的昏黄灯泡,窗户都没有的空间里面昏暗得很,显得是那样的孤寂。
维克托进来,赶紧把自己那张折叠钢丝床上的图纸收拾一下:“阿爹,您坐这边……”老李坐下去之前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被褥,感觉到有些润湿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转头坐下,就要张嘴,维克托抢先了。
他拉过唯一的一根木头板凳坐在父亲的正对面,就好像两人在香港那个高耸入云的大楼高层,隔着光影鉴人的超大黄花梨木办公桌,坐在价值过万的两把真皮大班椅之间一样:“阿爹……我在这里一共投资了二十五万元,这是根据通货膨胀还有港币在内地的结算汇率,等于您在四十年前的五万元。”
老李已经到嘴边的责怪和心疼一下就咽回去了,五万元……四十年前的五万元,那时自己一无所有,只是个打工仔,千辛万苦筹措了五万元成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厂,那也是自己一切的发家致富起点,而现在的二十五万元华币,也许还支付不了他们李家一次对外的宴请,他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儿子的想法。
维克托看看父亲的表情:“今天,我刚接待了一位这个区域的官员,肆无忌惮的就开口要钱,如果说我是李家的儿子,没有谁敢这么做,对吧?但是您当时有没有遇见这样的事情呢?这块地是阿龙的,我只是他的一个香港弟兄,所以人家就可以这样对待我,那张丑恶的嘴脸真的是以前我看不到的……”
老李扶一下自己的玳瑁眼镜框,慢吞吞的开口:“你……给了没有呢?”
维克托也扶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这个动作跟父亲很接近:“给了……不给就能动工,时间很紧,春节以后就是银行的放贷期,我得在这个春节期间就把施工的准备工作做好,施工队也已经联系好,工人在春节以后就要上工,所以不能这样拖延,只是……”儿子有些狡黠的笑了笑:“我分期付款,给了三分之一,说工程做好以后会给得更多一些,说这是我们香港最常见的做法。”
老李楞了一下,终于没能忍得住的哈哈大笑,然后却皱眉看着儿子的眼镜:“你怎么眼镜也变成这样了。”之前他可是习惯了十来年都看着儿子戴金丝眼镜,眼前明显就是个廉价货。
维克托有些不好意思:“跟阿龙他们去打了一次架,摔坏了。”他倒是在打架前把眼镜小心的放在驾驶台上,那些弟兄们却一点不在意,闹哄哄撤退的时候不知道谁拂到地上给踩烂了,好几万呢!
不过都不心疼。
老李心疼:“你……我知道你的心思了,想吃点苦,但是这也太苦了吧,我怎么跟你妈交代?”老婆临死就是要他把两个儿子好好抚养成家。
维克托正儿八经的叙述自己的想法:“阿爹,我那样下去是不行的,永远都是李家的少爷,您在的时候,我还能按部就班,也只能按部就班的做事情,以后呢?李家这艘船已经越来越大,您又从小就把我和弟弟安排好所有的事情,我驾驭不了这么大的一艘船的!”
老李放弃了自己有点絮叨的关心,专心看着昏黄灯光下的儿子,习惯性的思考着,维克托继续说:“我自己明白我最缺乏的就是自信,站在我的位置,谁都会说我是因为您才获得这一切,谁都会说他们也能做到我做的一切,只要有你这个爹,谁都能当你的儿子,这种话我简直就是从小听着长大的,我迫切的需要一次这样的机会,来证明我自己,我单凭自己跟朋友,也能做成事情,而不是只能靠着您,当然我现在这样,已经比您当时要难度小得多了,我也没有矫情的想就这样做个什么,我只要通过这样的事情来证明,阿爹,请您让我这样做一段时间,好么?这对我,对您,对珠江集团都是有好处的。”
维克托这段话是想了好久的,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也知道家里迟早会找到这里来,所以获得父亲的一个认可,就必须在三言两语之间表达出自己的本意,不然自己这个一贯外圆内方的强势父亲把自己拖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老李定定的看着儿子,看看周围,张张嘴,又闭上,再仔细的看看脚下湿润的土地,又歪一下头看看顶棚才开口:“这……条件也太差了,你的身体……”
维克托感觉已经认可了,跳起来使劲拍两下自己的胸膛,跟个卖大力丸似的:“我很好,他们这些年轻人早上都要跑步的,因为阿龙是运动员出身,他们都有这个习惯,我也每天早上跟着在周围跑步,这段时间我的精神状态都非常好。”
然后就听见外面有人拍打工棚:“阿托!待会儿过来喝酒啊!”人家这是英文名,有这么叫的么?
老李的眼睛有些大,维克托赶紧解释:“这些小崽子都这样,随口乱叫,阿龙只说我是他香港的弟兄,所以他们也没大没小,晚上我也跟他们一起有时候喝点烈酒,御御寒……”
老李才指指外面过来的方向:“那个……阿龙值得信任么?”
维克托笑了:“朋友之间有些人是不用钱来衡量的,他拿了奥运冠军不是得了一百多万的奖金么,都散了,从这点我就知道他是个重义疏财的人,来这边以后才了解到,这几块地,也是当初为了救自己的父亲折腾出来的,他有他的经历,我也有我的,所以我很庆幸有这样一个朋友,不为别的,就为能相互信任,嗯,您不也是一直都有霍叔帮衬么?”那堪称李家的管家,也是多少年的忠仆了。
老李嘴角抽抽,嘿嘿两声,正要用在家里习惯性的说教,却停住了,思考一下才开口:“我赞成你这样的做法,一直以来我都要求你和你弟弟按照我的设想去成长,你知道,我最担心的不是你们是否能够支撑起珠江,现在的珠江已经足够强大和完整,有那么多专业人才在为珠江服务,他们会帮助你们决策,不像我那个时候什么都要靠自己,我最担心的就是兄弟反目,所以我才一早就决定由你引领珠江,所以才这么严苛的对待你成长,所以才会放任你的弟弟自己去打拼,放任他为所欲为,现在看来,我这种做法,也有待商榷……两边都太极端了一点。”
好难得的自我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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