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怂且甜 第93节(1 / 2)
徐静书抿了抿干燥到发皱的唇,点点头。
温热茶水没过喉间,落入胃袋,她舒缓许多,这才靠在他肩头,哑着嗓小声解释:“其实我哭,也不只是因为难过。我在那些卷宗上,看到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事,一时百感交集。”
诚如当年秦惊蛰对药童们说过的那样,这世间是有阴霾丑恶,却也始终有光。在翻阅那些卷宗记档的过程中,徐静书除了感受到陈年心伤被反复撕扯的痛楚,也感受到许多当年不曾明了的暖。
赵澈没有嘲笑她软弱善感,耐心地接腔:“什么从前不知道的事?”
“那些卷宗记档上,有……药童们被救的前因后果,”徐静书那才被泪水通透冲刷过的眸子格外潋滟,“还记录了,事实上参与过营救的每一方。”
除了她以往知道的大理寺与皇城司外,还有下令让皇城司卫队强冲甘陵郡王府、掷地有声说出“搜查甘陵郡王府引发的所有后果由我钟离瑛承担”的柱国神武大将军钟离瑛;
有急令大理寺不惜一切的代价与皇城司联手进入甘陵郡王府搜集证据的赵絮;
徐静书甚至还看到,当时驻扎在京郊的甘陵郡王府兵闻讯试图进城,执金吾慕随果敢下令调了北军将他们挡在城门之外。
虽这些人当初下达“强搜甘陵郡王府”的命令,最初都只是因察觉了甘陵郡王疑似叛国通敌的种种罪行,那时所有人都没想到甘陵郡王府后院暗室内竟关着十几个快被放干血的孩子。
但对获救的药童们来说,若当初没有这些人赌上仕途前程果决下令,他们的结局,大约就是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地死去。
那样的话,大约等他们成了白骨都不会有人发现,这世间曾有这些孩子存在过。
时隔数年后,徐静书终于彻底清楚地知晓,当年自己和受难的陌生小同伴们的获救背后,竟有这么多的人,做了这么多事。
这些人与秦惊蛰一样,都是涤荡黑暗阴霾的光,是给予孱弱无助者生机与希望的,最温柔又最强悍的庇佑。
无论哪朝哪代,这世间从未有过至善完美,但绝不是不美。
因为总会有这样的人坚定地站在无人察觉处,拼尽全力,却沉默无语。
*****
经过了酣畅淋漓的痛哭宣泄,又一番感慨喟叹,徐静书总算缓了过来。
见她总算好些,赵澈才放下心来:“这次专为秦大人开这会审,虽是三法司主审,但陪审是以各州世家派来的人为主,还会允许一些普通百姓旁听。那些陪审中的大部分人这几年一直在试图用这案子打垮秦大人,以便让百姓相信她是个刚愎冷酷、滥用极刑的酷吏。只要百姓相信这一点,就会觉大周律的法度威严不过是因执法者心性而异的,如此律法的公信力便荡然无存了。并且,在这案子上始终站在秦大人那边的皇帝陛下及朝廷也会大损威望与民心。”
徐静书认真想了想他的话,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所以,这会审其实是三法司所代表的法度公允与朝廷威严,与陪审的地方世家较劲?双方都想通过这事将民心舆论争取到自己那边。到时若要帮着秦大人论定清白,争取主审官、陪审的理解认同其实没用,真正需要说服的是那些看热闹的百姓。”
“聪明。”
赵澈笑着在她鼻尖上轻弹了一下,惹得她红着眼娇嗔瞪过来,这才接着道:“若掰扯法条律令,三法司官员听得懂,陪审们最少也能听个半懂,但全是做白工。且不说寻常百姓能听得懂几句法条律令,便是听得懂,也没几个人会耐烦细听,更不会有兴趣去深想其中对错。”
毕竟对大多数百姓来说,只要自己没犯法,律法这件事同自己就没太大关系。法条律令枯燥艰深,不能吃又不能穿,关心它做什么?
“懂了,我最早想的应对之策打根儿上起就偏了。那我得停下换换脑子,想想怎么让不耐烦听法条的百姓理解‘秦大人处置这案子没有滥用酷刑’这事。或许可以请教阿荞?”
徐静书是个能讲道理的人,并不会因为别人指出她的错误就跳脚狡辩,反而开始积极想办法改正错误了。
“哦,对了,你往后若觉得我哪不对,直接说就是,我不生气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迂回着说。”她从赵澈的腿上站起来,捋了捋裙摆上的褶皱。
“好。那我现在就要直接说一句,你眼睛开始肿了,”赵澈跟着她站起来,“嗓子也哑。要不将事情先放放,去洗把脸再躺下歇会儿?”
“好,”徐静书尴尬红了面,揉着眼睛跟着他走出去,压着沙哑的软嗓嘀咕道,“很肿么?我是说看着你怎么变小了点……呃!”
她捂着鼻尖皱眉看着前头突然停下的赵澈:“走得好好的,做什么突然停下来?”
赵澈没答她,只是向书房外的廊柱那处道:“贞姨。您过来了怎不直接让人通传?”
虽这时节还秋高气爽,外头并不冷,可让长辈站在外面枯等总是不合适的。
徐静书一听是孟贞,赶忙从赵澈身后探出头:“贞姨……”
牵着小六儿站在廊柱前的孟贞噙笑冲她点点头,颊边有诡异绯红,看上去似乎有点尴尬:“我也刚到不多会儿,正要叫人通传。小六儿差不多该准备开蒙了,所以今日想来与殿下商量商量,看为她择哪位开蒙夫子合适。”
“表姐眼睛眯起来啦!”小六儿捂嘴笑起来。
徐静书被这小小姑娘笑得不好意思了,便道:“那你们谈,我先去……洗个脸。”
说完对孟贞行了个晚辈礼,红着脸走了。
“还笑?不是教过你要改口叫大嫂么?”赵澈对那个最小的妹妹随口笑言后,又对孟贞道,“贞姨,进书房坐下说吧。”
孟贞近前两步,又将小六儿拉到跟前捂住她的两只耳朵。这才尴尬又严肃地对赵澈道:“虽你如今是殿下,可有些事,我还是得说你两句。”
“贞姨请讲。”赵澈茫然蹙眉,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虽说新婚燕尔,浓情蜜意克制不住是常情,”孟贞压着嗓音,小心地左右看看候在廊下的侍者们,确认无人偷听,这才接着道,“但你为人夫婿的总该多些体谅怜惜。这大白天的,就在书房,你也真下得去手!她嗓子都哭哑了!”
先时徐静书裙摆上的褶皱,微乱的鬓发,红肿的双眼,绯红的面颊,沙哑的嗓音……
这些细节在孟贞看来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眼前这不知节制的小子真是太禽兽了!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按说长辈不合适多嘴小夫妻的房中事,但徐静书也算是孟贞看大的,孟贞向来都护着她。
这下轮到赵澈尴尬红脸了:“若我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您信吗?”
真是有冤无处诉,有苦说不出啊。
第九十六章 ...
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后,徐静书终于能完全彻底地将自己从“药童案”中抽离出来, 站在真正冷静公允的立场将卷宗再次详读一遍。
这一遍, 许是因为摒除了自身杂念的影响,她渐渐就从中看出了些许从前没有察觉的异样端倪。
徐静书指尖点在卷宗上, 虽脸色有点白,眼神却澄澈坚定, 面对这个案子已不像之前那样难受了。“欸,当年在甘陵郡王府被捕的几个方士的供述是,当初每日从药童们那里取的血, 加起来约莫有将近五碗。”
虽她自己也是亲历者, 但被关在暗室的那半年里她多数时候都是混混沌沌的, 只知道自己每日会被人灌药,通常每隔一两天被取一次血。至于别的小同伴是否也是这样, 她并不清楚, 所以之前一直没想过“每日总共到底取走多少药童的血”这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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