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笼蛊 第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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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星垂盯着苍恕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是接他的话,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咬死他再说——他们莫名变成的这种小毛团是有牙齿的。

苍恕也不敢错眼地盯着他,随时准备反击。

黑白毛团对峙了片刻,苍星垂很快决定先顺着苍恕的意思搞清楚情况——主要是扑咬过于不体面,他堂堂一界之主做不出这种事。

“这里看上去不是人间就是鬼界边陲。”他说着,又打量了一遍苍恕。笼子太小,他们被迫离得太近,无法看见对方全貌,他不耐烦地问:“你变成了个什么东西?”

苍恕随口道:“不知道,总之是和你一样的东西。”

说完,他自己也是一愣。

慈悲神是不会这样尖刻地说话的,他应当怜悯一切弱者——而万物苍生都比他弱,所以他须怜悯万物苍生。

可是苍星垂是不同的。

他们同在太初鸿蒙时诞生,不分强弱。这天地之间,只有苍星垂不需要慈悲神的慈悲,因为他与慈悲神平起平坐。只有与苍星垂对话时,苍恕是苍恕,而不是救苦救难的慈悲神君。

之前的几个月里他疲于战斗,竟然并未有心神思考这种问题……苍恕想,以前,他们共事的那几万年里,他怎么没意识到这件事呢?

“我们死之前,那团似乎有神识的毒雾是什么?”

这问题将苍恕有些发散的思绪拉回来,他回道:“我们没死。那团诡异毒气我亦不知,也许那就是让我们陷入此等境地的因由。最后你几乎失去感觉了,我倒还有一些神志,那似乎不是什么毒雾,而是怨气。”

“怨气能让两个神族……”苍星垂顿了一下,“能让一神一魔变成这副鬼样子吗?那必然不是怨气,是某种怪异的毒。”

他们产生了分歧,一时气氛有些僵。

黑色的毛团不自在地动了动,片刻安静之后,苍星垂低沉的声音才又在苍恕的神识中响起:“你救我做什么?不救的话,神庭应当已经在庆祝你的凯旋了。”

苍恕反问道:“那么魔尊又为何要救我?”

苍星垂理所当然道:“这天地间只有我才配斩杀慈悲神,你该死在我的手里。”

苍恕无语地看着眼前的黑色毛团,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的执着杀意和狂妄自负,半晌才说:“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脱身之法,恢复神身,我们此时应该暂时休战。”

黑色的毛团侧过头去——也可能没有侧,太圆了看不清楚——观察笼子。

他竟然默许了他的提议,苍恕颇感稀奇。在无间之渊内,他数次试图说服苍星垂不要内斗,两界可以谈判,可回应他的只有一招比一招更暴戾的魔剑剑式,后来他总算认清了,苍星垂对他满腔恶意,一心只想取他性命,他不管说什么,苍星垂都要反着来,坚决不赞成他的任何提议。

这也是为什么他心怀防备、并未将此时身上的伤势透露给苍星垂,苍星垂显然也按下了受伤的事未提。他们均有所保留,不肯暴露出弱点。

现下形势所逼,被迫休战,想来魔尊心里很是不痛快,苍恕想,还是离他远些,不要招惹他的好。

苍星垂眼睁睁看着那雪白的团子费力地往笼子的角落里挪,圆滚滚的……臀部?那应该是臀部吧,总之一扭一扭,看上去很软的样子……

“慈悲神。”苍星垂黑着脸叫他,“你在干什么?”

“这里好像是笼子的门,只要拨开这个就能开了……”苍恕费力地试图伸出手,没有成功。他郁闷道:“不行,这种小兽的手根本够不到。说来,我们连自己变成了什么都还不知道。”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吱呀”一声,屋子的门开了。

黑白团子一齐停住了动作,只见从屋内走出来一个穿着粗麻布衫的黝黑壮汉。

“是凡人。”苍恕在神识中传音,“看来这里是凡间。”

壮汉抬头望了望天,自言自语道:“雪总算停了!不过如此厚的积雪,不知村长家的肯不肯赁车……”

这么多仓鼠连带着笼子都要一起运到集市上,哪怕这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也是得赁个车来的。这汉子边想边走近那堆仓鼠笼,等到他看清了被他堆在最顶上的那个笼子里是个什么情形,不由怒吼道:“谁又把两只仓鼠放一个笼子里了?!小宝,是不是又是你干的?”

话音刚落,屋内又出来一个白净的稚童,他走得还不熟练,跌跌撞撞,见那汉子发火也不害怕,反而拍着手笑起来,咿咿呀呀地叫道:“生宝宝!生宝宝!”

“生什么宝宝!我不过前些日子提了一嘴,你怎么就记住了!”那汉子无奈道,“昨天都死了一对了,仓鼠这东西不能合笼,会互相咬……唉,算了,我和这周岁的孩子解释什么,你又听不懂。”

他蹲下来,给那孩子擦了擦脸,试图教导:“不要再乱碰院子里的东西了,知道不?还好这一对没打起来,少卖一只咱们碗里都要少一口饭的,懂不?”

孩童懵懂地睁着大眼睛看他:“生宝宝,卖,卖……”

原来他也是想帮衬家里。那汉子心中一软,将孩子抱起来:“别待在院子里,天寒地冻的。”

屋主抱着孩子回屋了, 笼子里的黑白毛团看着合上的门,久久无言。

静了好半晌,苍恕说:“嗯……原来我们是仓鼠啊。”

第5章 解说

苍星垂没好气道:“说点我不知道的。仓鼠是什么东西?”

“最近百年里凡间衍生出来的一种小兽。”苍恕说,“几十年前,凡间一个大国发了鼠疫,几乎要亡国,我为此降下过一次神意……”

“我说慈悲神怎么在无间之渊里打得那样吃力,原来是独自支撑神庭之余,还要时不时用所剩无几的神力去庇护可怜的凡人,舍己为人,真令我辈汗颜。”

苍恕在无间之渊里就已经习惯了苍星垂来得莫名其妙的脾气,他忽略了这句阴阳怪气的话,继续道:“那时候我就发现了这种没见过的鼠。后来召了和合神君来问,他告知我他的苍生谱中确实有这种小兽,名为仓鼠,是这百年里新收录的。”

苍星垂讥讽道:“真难得,和合神竟还有好好回答别人问题的时候,慈悲神君就是不一样。如果我没有记错,大战时他也并没有站在你那一方,你当年对我喊打喊杀,现今对我刀剑相向,怎么原来这万年里跟他亲亲热热?莫不是你们有私情?”

苍恕虽无心无情,但天性宽和,他生而尊贵,可极少出口训斥他人——当然,也极少有人敢当面对他这样说话。故而,他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你……你怎么如此污蔑别人!”

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天神来说这话,苍恕都会淡然宽恕他,偏生就只有苍星垂……不,不对。苍恕一愣,为什么他偏忍不了苍星垂这样对他说话?

“这地方……似乎有些古怪。”苍恕不安地说,“我好似有些稳不住心神。”

苍星垂不屑道:“有什么古怪的?无间之渊里聚集了人鬼两界中最凶恶的怨气,会催大恶念,稳得住才古怪,没听说去过的凡人都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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