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后难为 第28节(2 / 2)
周云见不说话,婉妃让跟着她的两个侍女出去了,跪到了周云见面前:“殿下若是有什么不宽心的,都可以和妹妹说说。在这宫里,就我们两个还能互相偎着,也无其他姐妹。如果连婉儿都不能为殿下分忧,那……婉儿这个正妃,做得也是失职,该当治罪。”
周云见一听,立即上前把婉妃扶了起来,握着她的手说道:“我的好妹妹,我自己心情不好,怎么能怪你呢?唉,只是……只是我……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
婉妃坐了回去,耐心道:“殿正就当是跟妹妹闲话家常,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妹妹近日也闲,不如咱们说说体己话儿?”
周云见为难般的点了点头,眉心深皱,说道:“我这也是块心病了,妹妹当是知道的。如今虽然皇上待我还有些情意,毕竟再有半年多,陛下的阳德便能全了。到时候,陛下就算不厌弃我,我也该给他甄选美人,为陛下开枝散叶。妹妹你是知道我的,纵然守着偌大的恩宠,却无法为皇上孕育子嗣,是我无能。但这天生天养的身子,又能怪得了谁?我这心里,便想将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
“妹妹是四大正妃之一,又是最先进宫,待到皇上全了阳德,我自是愿意先让妹妹承了陛下雨露恩泽。若是妹妹有了孩子,诞下皇子,我……也想厚着脸皮的,将他认为嫡长子。日后陛下的大统,也好有后人继承。就算我无所出,能亲自教养一个出来,也算是对皇上这一片恩宠的回报。怕只怕……妹妹不和我一条心,舍不得龙子,又怕妹妹心里记挂着南疆,不愿与我同进同出啊!”
听到这里,婉妃内心的热血都快沸腾了。她上前一步,又重新跪到了周云见的面前,举手发誓道:“天地良心,我自嫁入宫中,便与殿下,与皇上同心同德!南疆那边,早就放下了啊!正古哪有女子出嫁,还和娘家一条心的?不都是一心一意为着夫家,为着自己的儿孙吗?我知道殿下疼我怜我,一心一意为我着想。升了我的位份不说,还把宫中大印交给了我。我……我又怎么能辜负殿下的一片心?别说是一个皇子,哪怕是我生的所有皇子,便都如同殿下亲生!日后殿下年迈,便让他们为殿下养老送终!如有违心!不得好死!”
周云见听了婉妃的誓言,立即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说道:“我的好妹妹,快起来吧!我这……随口说说,你又是发得哪门子的誓?不是本殿不信你,实是有小人在我耳边嚼舌根子。说是你的两个大宫女,总是私自会见南疆的人。我知道这事儿肯定和妹妹你没关系,只是身边的人,妹妹也该约束一下了。”
婉妃怔了怔,说道:“竟有这事儿?这两个小贱蹄子!看我回去不打断她们的腿!”
周云见摆手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们思念故事,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不过,宫中之事,可万万泄漏不得。万一走漏了风声,于妹妹来说,可不是好事。”
婉妃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皇后这是在给她上眼药呢。片刻后她仿佛下定决心似的,相较于自己的前程,表兄那边又算得了什么?她立即咬了咬牙道:“殿下放心!这个后宫只要在我手里,任它是只苍蝇的尸体,也送不出去!”
周云见沉吟着,说道:“倒也不必……说起来,如果你任何消息都不放出去,他们反倒起疑。于你的安危,反而不好。倒不如,不论宫中任何异动,你都告诉他们相安无事。若他们那边有什么动静,你再来和我说说。唉,说起来,也只是闲话家常的几句。南疆偏僻,又有什么事儿?你说是婉妹妹?”
婉妃笑了笑,十分坚决的说道:“殿下您放心!臣妾,自会将南疆那边的动静,全都告知殿下!”
从厚坤宫出来后,婉妃的嘴就没合拢过。嘴里念念有词:“满打满算,距离明年春也就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开春皇上全了阳德,我的机会不就来了?殿下体恤,说是若我能得皇上宠幸,便立即升我为贵妃。他生不出孩子,自然要将希望寄托在自己人身上!放眼望去,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吗?”
婉妃满心的给自己算计着,回到宫里,却收到了南疆晏海传来的简信。
简信写得寥寥数语,便勾起了婉妃对儿时美好回忆的美好向往。表哥的手宽大且有力,能将她扛在肩上,骑在脖子,背在背上。她天真无邪,一心一意心里想着他。可到头来,他又做了什么呢?送他进了宫,当了别的男人的女人,还要让她做那男人的卧底!
信封中抖出一枚翡翠手镯,正是她及笄那年,表哥送她的。上等的好玉,难得一见。她进宫前,留给了表哥做念想,如今他送回来一只,当还有一只在他手里。
呵,青梅竹马的这点情意,也差不多消耗完了。女人,嫁了人,还指望着初恋再把她娶回去吗?婉妃拿起那枚手镯,狠狠的摔在了地砖上。翠绿色的玉飞溅而起,碎到不能再碎,不论如何也组不回来了。
送信的人扔等在外面,婉妃重新将那信封塞上纸条,里面只写了四个字:京中无事。
将信给送信人的时候,也旁敲侧击的问了几个问题,对方不疑有他,一一作答。待将信使打发走后,婉妃吩咐自己的两个贴身大宫女碧青和碧绿道:“以后,韵太妃那边的事,上心,但不用走心。还有,如果她有什么动静,记得随时告诉我。”
碧青和碧绿从小跟着婉妃,立即连声应是。
送走了婉妃,琴侍和元宝进了内殿,琴侍的怀里揣着他那本《伏羲》,发现《伏羲》上竟有他爹没教过他的招式,欣喜若狂。
元宝一进门便问道:“少爷,那个婉妃又来干什么?”
琴侍和婉妃打过不止一次交道,可以说是老熟人了。如今他从草原进献给武帝的王世子,摇身一变,变成了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卫。这件事说起来很玄幻,但偏偏就发生了。
琴侍说道:“婉妃是南疆来的,她进宫来和扎琼的目的差不多。便宜行事,如果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回报那边。说起来,后宫又能知道前廷多少事呢?不过蛇有蛇道,猫有猫道,想要打听前廷的事,也不是完全没有途径。后宫是最接近皇帝的地方,所以这些人才热衷于给皇上送美人过来。”
周云见说道:“皇上也不傻,能让他们知道的,肯定是允许他们知道的。”
琴侍说道:“这倒是,不过这个婉妃如今……是不是变节了?”
事实如琴侍所说,婉妃的确变成了反水小公举。半年后她的表兄就要造反了,如果她能将功补过,顺点儿线索来给他,到时候也许还能保她一命。家族式联姻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南疆那边反了,婉妃自然会被赐死。
琴侍说道:“教主是怀疑南疆那边对皇上有二心?”
周云见笑了笑,说道:“不是怀疑,是必有二心。而且,我怀疑,晏海身边有能人帮他。”
琴侍皱眉道:“怎么说?”
周云见说道:“晏海其人,狂妄自大,急功近利,且行事莽撞。别说不及晏淮,连晏洲的忍耐力他都没有。算起来,晏淮倒算是一代能人了,可惜心术不正。晏洲一心一意为了他哥哥着想,却过分依赖于他哥哥。就算有想法,在他哥哥的影响下,也成不了气候。晏海不一样,他从小是被宠到大的。据说因为其母韵贵妃极其受宠,连带着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是万般溺爱。他想要的,他母亲都会想方设法给他取来。导致他被宠得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觉得自己是最了不起的。如果没有能人帮他,他不可能隐忍至斯。”也许早在他在南疆站稳脚跟前就已经反了。只能说韵太妃是个人物,能为儿子计较深远到这种地步。
琴侍问道:“教主是想利用婉妃来反间腾王?”
周云见说道:“反间说不上,至少不让她在宫里宫外的乱传消息。又不能拔了她,这样的话暗地里的钉子可就更不好查了。”
一旁云里雾里的元宝终于听明白了,他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每次都被少爷那些心机耍得团团转。不过他也不需要懂太多,只要一辈子跟在少爷身边,好好侍候他就可以了!
琴侍看着元宝一脸懵的模样,上前搭了搭他的肩膀,说道:“元宝小哥儿,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我教你啊!”
元宝一把推开他,说道:“你少来!我才不要你帮!还有,虽然我们都是男人,可在厚坤宫里,男子也不可勾肩搭背,拉拉扯扯!仔细皇上看到了,让你连这个侍卫都没得当。到时候把你赶出宫去,看你还怎么照顾少爷!”
琴侍缩回了手,看着一脸气鼓鼓的元宝的小背影咕哝了一句:“凶巴巴的!”
还有,你才十几岁?十五?十六?男人?我都十九了都没自称自己是男人!人家还是个宝宝呢!
这时,厚坤宫外传来一声嘹亮的:“皇上驾到!”
时隔近二十天,总算稍微有点时间的武帝,重新来到了厚坤宫。
周云见立即正了正衣冠,出门迎驾。迎面却看到武帝穿了一身劲装,没坐銮驾,骑着马,伸手把周云见拉到了马上,二话不说便朝宫外奔去。
周云见满头黑线,心道这是要干什么?马震倒是提前说啊!
第47章
一路从皇宫骑到了宫外,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周围黑压压一片,周云见心里打突突。他瑟缩着在武帝的怀里问了一句:“皇……皇上,我们这是……上哪儿?”
武帝不发一言, 只是一路带着他,翻过一座座山头, 将身后的随从都甩得远远的。周云见有些冷, 他瑟缩了一下,武帝把身上的披风扯了下来将他紧紧裹住。当周云见觉得自己的屁股要巅裂了的时候,武帝终于停了下来。周云见抬头望着眼前这一片空旷的草原, 蓦然有一种天高海阔的感觉。
马儿缓步向前, 周云见和武帝一同来到了一片悬崖峭壁的边缘。此刻太阳正缓缓西落, 只剩下一个微红的光晕。大片大片的红云逐渐被这红晕染透,竟有几分波澜壮阔的感觉。
周云见缩在武帝的怀里, 说道:“当年外公带我来这里, 那个时候他是威震八方的镇北大将军。大晏, 立国三百年,也曾有过鼎盛。圣祖皇帝马上得天下, 以武治国。但以武治国, 虽可以威慑八方,却不利民生。他曾试图让百姓休养生息,却因边境战乱不得不继续强硬下去。直到祖父,才终于让大晏有了些许喘息,得到了片刻安宁。及至我儿时, 外公曾形容,我大晏,如今便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如何让江山活过来,先要武安天下,再文治黎民。如今武安天下,朕做到了。能否让大晏这个老妪焕然新生,还要看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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