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 第59节(1 / 2)
萧驰野打帘出来,换了身干净衣袍,蹬着双半旧的靴子,手里提的还是沈泽川的象牙扇,问:“报账的吗?”
“我叫他明日再来,”晨阳说道。
萧驰野走下阶,他清爽了,前几日在眉间的戾气也就散了,问:“老虎的烧退了吗?”
“退了,人也精神了,今早吃了好些东西,想给主子请安,我也叫他明日再来。”
“我去见他。”萧驰野掂量着扇子,说,“街上的水都退了,天也晴了,昭罪寺待不了两日,宫内就该有消息出来。奚鸿轩呢?”
“醒了,但是八大营的人看得紧,不让别人见。”
“不着急,”萧驰野似笑非笑,“皇上也该醒了,奚鸿轩跑不了这一遭,都察院就等着参他呢。”
官沟疏通了,疫病也没发起来,事情都办得漂亮,上边人没遭罪,那是他们在底下滚爬的功劳,该讨账了。他萧策安现在睡饱了吃香了,有的是精神跟人耗。
晨阳立在边上,萧驰野忽然问:“上回让你去办的耳坠子,他们打好了吗?过几日回府,我顺路去拿。”
晨阳说:“我嘱咐他们尽快做,这会儿也该好了。但是哪有主子自个儿去的道理?我跑一趟就是了。”
“这东西我得亲自拿,”萧驰野把手里的象牙扇扔给他,“走,去看看澹台虎。”
第69章 论功
李建恒昏迷数日, 噩梦淆乱, 嘴里念着胡话谁也听不清。慕如守在床榻边沿,给他喂药擦身, 凡事都亲力亲为。
太后今日不坐凤辇, 趁着天气好, 带着花三在园子里透气。她说:“慕嫔还守在皇上跟前?”
琉缃姑姑扶着太后,说:“寸步不离呢。”
“她做到了这个份上, 皇上对她的六分情也能变作十分。”太后对花香漪说, “患难与共,这份情意可就重了。”
“慕嫔看着娇小, ”花香漪亦步亦趋, “但也是个有胆色的。”
“这话说得好。”太后说, “我昨日听太医讲,皇上已无大碍,差不多该醒了。待皇上醒了,慕嫔就该出头了。哀家看她先前被言官骂得不成样子, 如今就是海良宜也要喟叹她是个好女子, 这要是个胆小的人, 哪敢冒险?”
花香漪莞尔,从琉缃手里接过青花瓷碗,往新化的湖里投鱼饵,说:“没有点胆子,哪做得了皇上心头好?潘如贵那会儿她就很知进退。”
太后看那湖里的锦鲤争相食饵,说:“这疫病发得蹊跷, 原本能办个慕嫔,按照蛊惑圣听的名义打发了她。可她聪明,知道挨着皇上就是免死金牌,这么一照顾,后续遭罪的就只有奚鸿轩。先前打压萧驰野,世家也折损了魏怀兴,那傅林叶也被贬斥了,说到底,谁也没占着好处,眼下禁军办了疏通官沟这样的急差,萧驰野必须得赏。”
“奚鸿轩也该罚,”花香漪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姑母,我看他因为调入户部考功司一事得意忘形,这祸事轮到他头上不是巧合,他若是足够谨慎,哪会给人暗算的机会?如今被人当成了石头送给那萧二踩,罚他也是该的。再者,我打听启东事宜时,听说年前大雪,离北世子给了中博茨州四万两的赈济银两,这次萧二能把户部说通,也有这四万两的功劳。别的不说,茨州因此跟离北成了患难交,往后朝廷再派布政使去管理中博六州,也得顾念几分离北的面子。”
“此番最受益的便是萧驰野,说是他放的疫病,也不是不可能。”太后指尖搓碎了饵料,洒进湖里,“慕嫔身体这样好,怎么还没有皇嗣的消息?打发不掉她,便只能拿捏住她。她有了孩子,哀家也不必再愁日后。”
李氏子嗣实际上并不少,但光诚帝时东宫自刎,下边的皇子亲王死的死废的废,只剩个咸德帝和李建恒。咸德帝在位八年,因为身体不好,只有魏嫔怀了孩子,可国丧那几日,魏嫔也叫人没声没息地投了井,便真的只有个李建恒了。李建恒登基后,宫里的妃嫔也迟迟没有怀孕的消息。
太后看不上宦官院子里出来的慕如,原本是打算从荻城花家的余下女儿里挑一个机灵的出来,指给李建恒做妃子。李建恒不是什么痴情种,有了新欢,必然会冷落旧爱。岂料慕如不仅聪明,还很有胆量,屡次在皇上面前为太后吹枕头风。太后想要把未来的储君养在自己宫里,如今得时刻盯着慕如的肚子。
“要说受益,慕嫔也因祸得福。”花香漪拭了手,“她还有个弟弟,姑母记得吗?”
“叫风泉。”琉缃姑姑在后悄声提醒太后。
“哀家依稀记得这么个人,”太后说,“他不是认了潘如贵做爷爷吗?潘如贵斩了,皇上为了慕嫔,偷偷把人留下了是不是?”
“风泉得过姑母的提点,想必还记着姑母的恩情。”花香漪搀着太后,“姑母,他们姐弟俩人如今无依无靠,您推一推,于他们而言就是观世音菩萨。”
太后走了几步,说:“那风泉是个宦官,叫他回来。二十四衙门空缺那么多,琉缃,给他安排个好差事,算是全了他们姐弟的念想。”
琉缃应声。
太后又问:“启东回信了没有?婚期排在了秋时怎么行,那启东苍郡秋日风大,你那会儿嫁过去,哀家舍不得。”
花香漪只笑,琉缃姑姑说:“老帅回信了,说是全凭太后做主,安排个良辰吉日就行。那送信的,还专门为三小姐带了几箱河州的绫罗绸缎,打的头面也很用心。”
“他不该用心么?”太后笑意一敛,“他得了天大的恩宠。”
琉缃立刻矮身行礼,说:“该的,为着不委屈三小姐,启东选的迎亲队全是有脸面的将军,带队的正是戚大帅。”
太后面色微变,到底没有动怒,只说:“哀家专门呈书边郡,要边沙伯陆平烟来迎,可他百般推拒,不就是冲着离北王的面子,不敢应么?陆氏都是些榆木脑袋!哀家倒想看看,日后离北能帮他们什么。戚竹音来迎……她一个做女儿的,辈分上就矮了一头,也亏戚时雨想得出来!”
太后的气尚未消,那头麻溜地小跑来个太监,跪身说:“太后万安,适才寝殿里来人,说皇上醒了!”
琉缃赶忙说:“备驾!”
* * *
澹台虎正披衣雕木头,给丁桃和小吴雕了个粗糙的大蛐蛐。晨阳一掀帘,他们便全部下榻,整齐地行礼。
“你才醒,坐着也无妨。”萧驰野示意他们起身,在椅子上落座,“今日如何?”
“回禀总督,”澹台虎抹了手上的木屑,“烧退了,饭也能用了,今日就能当差。”
“不急,”萧驰野旧袍利落,在椅子上坐了片刻,“那日病起突然,你平素身体很好,怎么回事,军医有说过么?”
“这病太医院也讲不清缘由,”澹台虎说,“我也寻思着,怎么就是我?咱们禁军在校场训练的时候,我打着赤膊淋雨也没染过风寒。总督让晨阳整理了患病名录,我也看了,虽然也有老幼,但还是以青壮为主。”
“这疫病邪乎,”晨阳听到此处,说,“镇抚大人兴许说得不假,这次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萧驰野仰身思索,说:“不论是哪一种,过了这么久,多半也把线索处理干净了。”
“病的是我便罢了,”澹台虎心有余悸,“要是病了总督,阒都巡防可就乱了!”
萧驰野一怔,摩挲扳指的手也停了。他不说话,别人也就不敢贸然打断他的沉思。
“这点倒没想到。”萧驰野半晌后无畏一笑,“罢了,烂账么,挨着咱们就还有后招,没那么紧张。你今日也好好休息,你家里的几个孩子这几日谁在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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