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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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红了眼。”

一战接着一战,他带兵在那片草原上追着汗王残部。从不主动开战,每一次都是逼得对方忍无可忍奋力一搏,然后被他轻而易于地荡平。

明明相隔千里,可云婵身在宫中都感觉得出,他在享受这将敌人玩弄于股掌的乐趣。就如同猫捉老鼠一样,不为缺那一口吃的,只为看着它绝望。

他心里憋了太多的事情了。

几月来细细想着,她甚至不知冯子沅是如何过的这么多年。他不想谋反,却看着家中一步步地为帝王所不容;他心存大义,却看着父亲执掌虎符而无作为。

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夹在其中一日日地忍着。终于有一日得以“做些什么”的时候,却断送了全家性命。哪怕他再觉得自己是对的、人人都说他是对的,他大约也难消心中愧意。

所以他即便凯旋回朝也做不到坐享荣华吧,只好把气撒在敌军上。那也算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出一口恶气且不必有所挣扎的地方了——赫契杀了太多大夏子民,只要他不把刀挥向平民,便可以理所当然地告诉自己这不过一报还一报。

“他还是有顾虑的。”云婵看着赫契汗王着人急呈长阳的亲笔信,“若不然他不必每次都逼得赫契人先动手,他是想心里更无愧。”

霍洹同意地点了头,一叹:“他是心存善念的人。”

“汗王第几次求和了?”她问道,他回思了一会儿,“第十四次。”

已是无力承受了。十四封信里,口吻一次比一次更加示弱,到这封时已然别无他求,只求皇帝撤兵回来,他们不仅愿意从此臣服,甚至连彻底并入大夏都愿意。

“得饶人处且饶人。”云婵垂首,目光凝在那字迹颤抖的信纸上,“陛下撤他回来吧。”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霍洹回了她这样一句,一顿,又道,“再者,赫契的前身是靳顷,纠缠大燕多年。后来就是因为贺兰家一时仁慈,让他们得以死灰复燃。”

改称赫契后又纠缠了大夏数载,从前是如何烧杀抢掠的,后来半点没有收敛。

“由着他去吧。若强调他回来而他不肯,就多了个抗旨的罪名,也难收拾。”霍洹笑了一声,将那封信扔到了案上香炉里。又看向她,字句轻缓,“再者,朕也不想日后再为和亲封公主了。”

她是本朝头一个,也得是最后一个。

二人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不仅霍洹心急,连太后都催了几次。终是着礼部择定了吉日,选在三月末,更暖和些的时候。

云婵思量着,给冯子沅写了封信去。未说催他回来,只告诉他了这桩事。心里当然是希望他能因此回来的,那到底是战场,就算再稳操胜券也难免有诸多意外不可预料。

许久没有回音,直至二月末,才有回信通过云意交到她手里。云婵拆开信,里面只有四个字而已:恭喜,勿念。

仍是不打算回朝的意思。

“别担心了。”霍洹的拇指在她蹙起的眉心一按,“逼不了他,由他去。”

“嗯。”云婵点了头,又看向云意,“伯淮君不回来我做不了什么,但月末的时候,兄长可得腾出时间来……”

“我尽力。”云意应了三个字,神色清淡地看向霍洹,霍洹喉中一噎,咳了一声:“必定让卓卿君闲下来。”

云婵抿笑,静了静,又问:“阿檀还好么?”

云意神色一沉。

“听说她日日只在那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垂眸,忍不住劝道,“兄长你……”

“臣告退。”云意冷下脸来,向霍洹一揖,转身便离开了。

云婵怔了一怔,话语噎在嗓子里。

“多管闲事。”霍洹一敲她的额头,“管完伯淮君的生死管卓卿君的家事,让你母仪天下也不是这么个母仪法。”

“兄长明明喜欢阿檀……”云婵撇了撇嘴,闷闷地为自己辩了一句。

“你也就是自己不在意。”霍洹笑喟,“他知道阿檀差点害得你没命,这心结哪有这么好解?”

“可是……可是我自己都不在意啊!”云婵眉头紧锁着干着急,“你没看出兄长的心思?引荐怎样的贵女他都不在意,若不是心里还有阿檀,他何必……”

“两回事。”霍洹手支着额头笑瞧着她,“他心里有阿檀是一回事,能不能谅她那事和这个不相干。”

云婵摇头:“我并不想他为我这样,凡是……又不是非黑即白。”

“可是他这人本就非黑即白。”霍洹循循说着,揽过她劝得耐心,“不操这个心了。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但事上许多事,还是‘尽人事、听天命’。”

抵不过一个“缘”字的。若他们缘分真够,想必还会再有举案齐眉的那一天。若不然,也不好逼着他们再进一家门。

长阳城里,百姓们暗怀着激动,可算盼来了天子大婚。

即将坐上后位的人……

已有许多故事在坊间流传了。

比如她几年前也曾在这样的满城喧嚣下坐上马车往赫契去、比如皇帝为她一夜之间屠尽冯氏一族。

但这些,都压不过今日之事的风头。街头早早的就有人等着,就连许多茶馆酒肆都早了些开门,二楼的雅间窗户皆开,方便众人一观仪仗。

“大夏自此扬眉吐气啊!”说书的一拍惊堂木,讲得眉飞色舞,“内忧外患皆除了,这云氏才能当得上皇后。”

是了,内忧冯家、外患赫契,都与她有着牵扯,哪一方未平她都当不上皇后。

“一会儿卤簿行过,诸位可别光顾着看热闹!心里高兴得喊出来!”说书人又半开玩笑地捧着气氛,引得一阵起哄。

恰见一禁军走进来,衣上的飞鱼纹如旧让众人一噤声,便见他指着那说书的笑责道:“当心着,要喊点什么无妨,敢伤了皇后娘娘你这是给我惹麻烦。”

“呀,余大人恕罪。”那人连忙作揖,转而又笑意愈盛,不怕死地问道,“您什么时候成婚?”

“废什么话?”对方一挑眉,倒没避这问题,显是心情大好,“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怎么也得等这阵子忙完了我才好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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