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生存ABO 第16节(1 / 2)
布莱恩在钱打到账户第二天就离开了,就像之前描述的那样冷酷无情。不过这个家也的确让他没什么好留恋的,他上了高速路,心里一直想着李逸文,他甚至都没告诉对方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只是说,“结婚这种事我觉得还是当面对父母说比较好。”并且承诺下次会带着李逸文一起回家。他不希望李逸文知道这些,包括要钱的事。这会引起布莱恩诡异的不适,他认为他应该完成一切善后工资,医院,产检,还有新的公寓,这些都需要钱。布莱恩一面认为自己该保护好李逸文,为他提供一切,一面又害怕对方在知道他手头拮据时的失望神情。不,不是失望,失望还容易让人接受些,他更害怕李逸文会露出怜悯和同情,甚至出言帮他一起分担。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极端的愧疚。
三十多分钟后,他开下高速路,在路口处左拐,驶向了学校。布莱恩要来那笔钱并不是打算用来交学费——如果为了交学费他毫无这么做的必要,他打算去申请助学贷款。布莱恩之前交了公寓的定金和购置家具的钱,账户里分文不剩甚至还欠着不少,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现在账户里又有了十来万美金,在这顿时间内该是足够了。而布莱恩打算的是用助学贷款读完剩下的几年书,工作之后再慢慢还钱,就像所有普通的穷孩子们一样。他不愿意像父母要更多的钱来帮助自己解脱困境,他想靠着自己的能力来照顾李逸文。虽然有些寒酸甚至可怜,不过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他在学校办完手续后就立刻去了银行,开到一半就开始瓢泼大雨,十分钟的路将近堵了半个小时。而且银行人也不算少,但布莱恩一点不感到烦躁,甚至今天是少有的他在这种情况下也依然心平气和,甚至还对着办理业务的职员笑了笑。
在将近两个小时之后终于排到了布莱恩,他在填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多么紧张。他感觉无端的热,汗浸透了衣服,甚至连笔都握不住了。这次他终于感觉梦想有点实质了,结婚证,钱,所有这些终于能稍稍给他一点安全感了,他终于能有个自己的家了
但这还不够,钱不是唯一的问题,布莱恩更害怕的李逸文发现什么他不还好意的蛛丝马迹。
他从很早就开始害怕了,当“意外”之后,李逸文同他复合的时候,他硬是忍耐着免得欢喜过头而露出马脚。而当李逸文答应他的求婚时,他惊喜的几乎当场晕过去,但布莱恩也依然要努力装成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害怕自己任意一点疏忽都会让李逸文看出他的占有欲和和不怀好意。
布莱恩早就清楚自己同一般人有点不同,正常的爱情应该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为你而死;即便不是为你而死,也该是无私奉献,但布莱恩的所作所为与这一切都毫无关联。即便他愿意为李逸文而死,他也无法做到无私奉献。
但这样也只能骗过李逸文而已,没多久他就迎来了更大的问题——李逸文的父亲来了。毫无疑问对方可不会支持自己和李逸文的婚事,这还好说,可如果对方看出自己的不怀好意,又以此劝说李逸文,他又该怎么办呢。
第45章
不得不说布莱恩的直觉还是十分准确的,他在见到李逸文父亲没超过一个小时就挨了揍,对着脸狠狠一下;李先生就像个摔跤运动员一般,几乎把他摁在地上打。并不是说李先生多么强壮或者布莱恩多瘦弱以至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布莱恩根本没想过还手,他可不能明显被对方看穿之后再毫不示弱地与李先生互殴,这只会让事态发展地更加无法控制,还不如乖乖挨揍;况且那是李逸文的父亲,如果真的打起来想必只会让李逸文为难,他忍一忍又有何不可呢?
但布莱恩没想到李逸文竟然真的完全站在自己这边,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李逸文的父亲第二天就回国了,而且也没怎么干涉他们。布莱恩试着想问问李逸文,可全被对方不动声色地搪塞回去了。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十分愧疚,甚至忍不住想把所有一切对着李逸文全盘托出。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布莱恩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李逸文得知真相的后果。
两个人二月时就搬到了一起,皇后区的公寓,十三层,还算宽敞。他们是周六搬的家,准确点是布莱恩帮着李逸文搬的,他的东西早就已经整理好了。李逸文的行李不多,一个行李箱的衣服,剩下全是书——课本,上课时发的讲义和笔记,李逸文全都不舍得扔。“我生完孩子还想继续上学呢。”他这样说,“虽然要隔个两三年,但是这些东西我有空就可以看看,免得忘掉。”
而布莱恩很尽责地帮他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他专门为这些买了个大书架。除了书架家里最大的就是床了,长宽两米的双人床,中间用枕头隔开两人也依然能分得很多位置。即便如此,布莱恩还是喜欢抱着李逸文睡觉,这总是他能感到最幸福的时刻。
而且自布莱恩挨打之后李逸文更加敞开心扉了,或者说那件事是个契机,给了李逸文说说自己父母的机会。
“我爸爸算是成功人士,但是他很严,小的时候也基本不怎么管我;而我妈妈总是很忙,甚至到现在她也不管我——她是个大学老师,沉迷学术世界。”布莱恩挨揍后的第二天李逸文主动跟他到了歉并且说起这件事,“我是独生子,所以小的时候也没什么人陪我,我到高中为止大部分时间基本都是和保姆一起度过的,要不然就是课后托管班,然后等他们下班再来接我——一般都要到八九点了。”
布莱恩知道李逸文这是在同他展示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部分,同时布莱恩也很想说点什么来回报对方,比如他有个妹妹,也是omega;比如他从小到大受到的孤立欺负与母亲的压迫。可布莱恩做不到,他依然无法说出口,他无法面对那些过去,更害怕李逸文会因此瞧不起他——不是因为他被孤立欺负家庭破碎,而是即便他被这样伤害,也如此渴望想要融入那个高高在上的白人群体;布莱恩甚至瞧不起那样的自己。
他以前无法说出口的话,现在依然不能。过去他害怕李逸文因为他畸形的家庭与对白种人的渴望而离开他;现在则是害怕对方会因为他对白人社会的向往而瞧不起他。可最讽刺的是,即便这样,他还是无法放下这个多年的执念,他依然想着出人头地,过上美国普通白人精英的生活。
但李逸文还有更多他难以满足的其他要求——比如说想见见布莱恩的父母。布莱恩倒也不会因此而觉得李逸文麻烦什么的,他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但是一开始他还是一如往常的逃避,跟李逸文说什么“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或者是,“过一阵就去。”从未给过李逸文一个准确的答复。
而在二月底李逸文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他怀孕两个多月,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很快他的肚子就会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并且因为怀孕期间种种激素问题和布莱恩的表现,他也情绪低落很久了。说实话,李逸文不止一次怀疑布莱恩根本没想过带自己见见父母。当然,以西方人的角度看,这似乎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可在李逸文看来这就是很重要——布莱恩从未给他介绍过自己的朋友,李逸文接受了;但如果布莱恩再不向他介绍自己的家人,那这只会让他怀疑布莱恩是否想继续下去,即便他们结婚了。这让李逸文很没安全感,准确点说,从他和布莱恩开始谈恋爱到现在,他便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布莱恩最后还是答应了,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吵架,语气和话语刚开始变得激烈起来李逸文就嚎啕大哭,哭得布莱恩手足无措,只好答应他的要求。他们订好了时间,周末回去。而布莱恩当天晚上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告知这件事之后并告诫母亲如果她敢说关于李逸文的一句坏话他就再也不会回家。他母亲当然不吃这一套,结果就是两个人摔了电话不欢而散。
第二天布莱恩再一次打电话回家与母亲商讨此事,这次他换了一种更聪明的做法,他放软语气说了不少好话,并且许诺如果以后有需要他愿意把自己那些精英朋友介绍给妹妹。也许是布莱恩的好态度,也许是最后的“精英朋友”太过诱人,总之,母亲与他算是勉强达成了协议。
他们是周六下午出发的,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布莱恩在此之前还特地解释了一番自己家庭关系紧张,父母有点不近人情,希望李逸文别在意,而当天的状况就像他所担心的那样。
虽然母亲就像电话里说的那样遵守了承诺,没对李逸文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布莱恩和李逸文刚一到家时她先是因为成绩问题骂了艾米莉亚一通。当然,布莱恩能看出来,艾米莉亚只是个幌子,那是母亲在发泄情绪,为了故意给他们难堪。
而李逸文因因此紧张了起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人问道,“我当时不该那么任性闹着要来,对不起。”
“没事的,”布莱恩叹了口气,抓了抓李逸文的手,“我妈就那样,一天到晚都在发火,我之前说过,跟你没关系。”
“而且你从没说过你有个妹妹,还有你妈妈是中国人,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混血儿。”
“因为我妈妈从不说中文,我也一句都不会说;我妹妹……她比我小了九岁,我们……我们不太亲密。”布莱恩勉强靠这一番话把李逸文糊弄住了,其实他很害怕对方接着问下去,有关他母亲的职业,她是怎么来美国的,还有为什么自己同妹妹不太亲密。但李逸文似乎并不是多想刨根问底,又或许他看出了布莱恩的窘迫。
而在吃饭时布莱恩的母亲一言未发,表情也并不友好,从头到尾拉着一张脸,嘴里絮絮叨叨,一会是嫌艾米莉亚姿势不好吃得太多,一会又是咒骂食材不新鲜;他爸爸就像以往的任何时刻一样,一言不发的吃着饭,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而艾米莉亚还是一如既往的低着头。布莱恩没吃多少,光是这种场景就足以让他消化不良了。他们待了不到三个小时布莱恩就提出要离开,自然没人挽留,他的父母甚至都没送他们出门——他母亲在怒气冲天地收拾桌子,而他父亲坐在一旁看报纸,只有艾米莉亚追出来,同李逸文说了几句话。
上车后布莱恩没急着开始,他紧张得不行,生怕这次糟糕的晚餐给李逸文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坏印象,然后李逸文就会像他所担心的那样瞧不起他。他在李逸文刚开始提出这个要求时甚至恶毒的想过自己宁愿当一个孤儿,如果他是个孤儿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于自己的家庭状况难以启齿。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总不想让你见我家人了吧。”布莱恩想抽根烟,想起李逸文怀孕了只能忍住。他感觉自己嘴里发干,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布莱恩害怕极了,他很怕李逸文露出什么厌恶或者鄙视的表情,那与他来讲就是噩梦成真。
“你妹妹挺可爱的。”李逸文说。布莱恩没想到第一句评价会是这个,他惊讶的转过头看着李逸文。李逸文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停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爸爸也挺好的……你妈妈脾气有点大,不过也可以理解。”
李逸文还想说点什么,在见识了布莱恩算是悲惨的家庭环境后,他没有因此讨厌布莱恩或者觉得这种家庭有可能教育出一个反社会分子。相反,他只想抱抱布莱恩,告诉他自己会好好爱他,让他不必再因为这些事情难过了。但他又太羞涩以至于无法这样示爱。最后李逸文只是拉住布莱恩的手,对他说,“你可以跟我说这些的,我会站在你这边。”
而李逸文的回答毫无疑问感动了布莱恩,他预想的怀疑厌恶都没出现,李逸文甚至因此而同情他。他几乎感动地当场哭出来,除了感动就是愧疚。当李逸文做出这种善解人意的举动时,自己犯下的恶行就会在布莱恩脑海中回闪。“谢谢你。”布莱恩说,声音颤抖,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想跟李逸文说很多,想要感谢对方,想要忏悔,这是他最想要对着李逸文敞开心扉的一次。可最后软弱还是战胜了感动和爱,他能够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谢谢”而已。
第46章
他们的孩子在十一月底出生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黑色眼睛黑色头发,几乎看不出一点白人血统来,但当布莱恩看到这个孩子之后却并没有多么失望或者感到梦想破碎,他感到开心——因为他成为父亲了,平静,还有解脱。这样一个家庭也没什么不好,布莱恩想,还有那么多体面的亚洲家庭或者黑人家庭,他已经不需要一个梦想里的白人家庭了。
一开始的几年布莱恩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和李逸文关系好了很多,甚至还想再要两个孩子,不过李逸文不太愿意,他还在上学生活也比较拮据,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但布莱恩心里还是想再要几个孩子,他想先让李逸文缓一缓,等他工作了,或许他们就能再生一个了。但当他读完研究生,顺利找到了一个好工作之后,之前那些梦想就又回来了,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放下。刚刚同李逸文结婚的时候或许布莱恩在心里已经放弃了,他那个时候焦头烂额,大学没毕业就结了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考上法学院。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刚毕业就有了一份高薪工作,年纪轻轻便未来可期,之前那个“成为白人”的计划又苏醒了——因为一切梦想对于现在的布莱恩来说都变得触手可及。
有一段时间布莱恩甚至开始觉得李逸文不够好,看什么都不顺眼:从性格问题——他太沉闷,太容易害羞,不喜欢说话,看起来也没那么聪明。他不像布莱恩以前认识的那些朋友们会大谈自己对于文学政治独到的见解,事实上李逸文感兴趣的东西布莱恩也听不太懂,在有大学时期的经验之后他也不太会和布莱恩谈论这些了。再到李逸文做饭不够好吃,太瘦,不会说哄他开心的话这些无理取闹的小地方,但也只是停留在这些小问题上,布莱恩从没深入想过,或者他不敢想的那么深,答案显然易见,因为李逸文是个亚洲人。
但如果他承认这个答案,那就意味他自始至终还是个种族主义者,因为爱情而燃起的斗争意识最后还是失败了,他在毁了李逸文的人生之后就反悔了,像一个毫无恻隐之心的人渣。他从没有一次带着李逸文出席过公司的聚会,但他也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结婚的事实。每当有人问起时他也会全盘托出,“我结婚了,对,很早,上大学的时候就结婚了,那个时候我太太十八岁。我们有一个孩子,男孩,快要五岁了。”布莱恩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困境里,他一面觉得李逸文不够好,一面又不愿面对自己不过是想换个白人太太。
他甚至为这件事去看过心理医生,背着李逸文偷偷去的,他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割裂他这个梦想,让他能好好继续自己的生活,布莱恩心里也再清楚不过,自己这些脾气不过是执念,他像一个对于童年时期未曾得到的玩具念念不忘的任性孩子,他知道自己如果离开李逸文就绝对会后悔,但这些念头却总是阴魂不散的盘踞在脑海里。
但当布莱恩鼓起勇气坐在顾问面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甚至开始打量医生的穿着打扮,同时怀疑对方有没有为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为什么我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一个陌生人。”他想,“她真的能帮到我吗?她看起来挣得并不多。”
那是个穿着休闲衣服的女性beta,大概四五十岁,有点胖,看着很有亲和力。“所以,你想聊点什么呢?希尔先生?”
布莱恩总是在关键时刻退缩,就像现在,他沉默半天也只是说出来了“我感觉最近和我太太相处的不太好,而且我感觉这是我的问题。”
“如果是婚姻咨询我们通常都是建议夫妻俩个一起来。”顾问说,她没弄明白布莱恩的意思,看起来有点困惑。
“不是的,不是婚姻问题,我们相处的很好。”布莱恩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像一个虚张声势的可怜虫,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我是说我们的婚姻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小摩擦,而且我认为那是我的问题。”
“但是婚姻破裂都是从小摩擦开始的,我们得重视这些小问题。”
现在布莱恩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总会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小地方生气,当然他也知道顾问的话没任何问题,但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深吸几口气,试着用简洁的语言描述自己的心路历程,但当他说到自己觉得李逸文哪里不好的部分时,又开始闹起别扭来。“为什么我要对着一个陌生人指责我的妻子?就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吗?”他可以在心里觉得李逸文不好,但告诉别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布莱恩一直以来都很明白,自己对于李逸文扭曲的爱意,自私自利又残忍的本性,种族主义者。他其实从来没弄明白自己对李逸文是什么想法,他总是在干蠢事,和李逸文谈恋爱的时候毫不珍惜,等对方要分手时才开始惊慌失措;现在那种感觉又开始了,他又变回了那个嫌这嫌那总是不满意的样子,但却从来没想过要真正和李逸文分开。如果他真的如此爱李逸文,为什么这种爱意没法保持;可如果他不爱,又为什么会在李逸文甩掉他后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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