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鄢、穆好战的两位先王俱已离世,可两国的关系依然很紧张,是谁看谁都不顺眼,再加上祁国使臣的游说,就下场了。
大郑北方十几个诸侯国,能独挡一面的就鄢、谭、穆三个。正所谓鄢国富庶、谭国兵勇,穆国最大。穆祁对鄢沈虞,其实是穆鄢之战,本来是有胜算的,但穆国西边的谭国趁机偷袭了穆国,穆国腹背受敌,为了自保,就撤军了,之后祁灭,鄢沈虞三国分而食之。
祁灭后,周边唯一能与鄢国抗衡的穆国又元气大伤,南边的夏、沛、黎三国又隔得远,打不着,没了外患,鄢王开始专心发展国内,因为他明白,鄢国虽富,可他爹已经把鄢国挥霍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休养生息了。鄢国休养生息时,穆国也在休。而最西边的被鄢、穆两国压制已久的谭国趁势崛起,向外猛烈扩张。
鄢国跟谭国中间隔了穆国,离得远,暂时没感觉到威胁,但跟谭国接壤的穆国可是大大的察觉到了。为了压制谭国的扩张,穆国跟南边的夏国联过盟。谭国就想了个办法,娶了夏国公主,与夏国成了姻亲,化解了穆夏联盟。西边和南边成了盟国,北边又是外族,根本指望不上,穆国能选择的,也就只有东边的鄢国和东南的晁、卫。
但晁、卫都是小国,小国是墙头草,风往那边刮就往那边倒,根本指望不了。
穆国若不联鄢国,让谭国跟鄢国联了,穆国会重蹈腹背受敌的覆辙。
只是穆国想到了,谭国也想到了,在穆国使臣到达琮安城两日后,谭国的使臣也到了,同样是由大行署接待的。
留守琮安城监国的鄢太子跟大臣们讨论了一圈,朝臣们自然就分作两派,联谭和联穆。
跟穆国结盟,就意味是鄢穆两国共同辖制谭国。不赞成朝臣认为,谭国离鄢国太远,压制他对谭国的利处比对鄢国大,鄢国是为他人做嫁衣。不如联谭国共同辖制中间的穆国,穆国才是对鄢国有直接威胁的国家。赞同的朝臣则认为谭国现在太盛,但因身旁有个同等的穆国,不敢太放肆,倘若鄢和谭联盟,将穆压下去,等于间接为谭国除了一个对手,穆国一旦不能压制谭国,谭国的扩张会非常迅速,虽然两国相距远,暂时不会对鄢国有什么影响,可迟早会轮到鄢国。
其实说白了,就是要眼前利益还是长远利益。
通常情况下,大家觉得考虑长远利益的人有大智慧,可那是在盛世,在国家能稳步发展,这个考量长远利益带有预测的性质,而且预测准的几率也大。可现如今在乱世,天下局势一天一个样,别说考虑长远了,明年怎么样谁都不敢说,这时候讲长远,未免有假大空的嫌疑。
但无论是联穆还是联谭,都是联姻,鄢国要嫁过去一个公主,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不过这样的庙堂大事,步长悠是不知道,即便后来裴蓁在闲聊时告诉了她,她也没放在心上,就连裴蓁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她们都理所应当的以为要嫁过去的是二公主。
第10章 往事
大公主早前嫁去了姜国,姜王崩逝后,太子继位,她如今是姜国的王后。
鄢、姜是郑天子分封的兄弟之国,自古一体,两国的文化相似,几百多年下来,海内常并提两国,鄢姜逐渐成了一个概念。
鄢姜的交情跟其他诸侯国以利益为前提合则来不合则去的脆弱关系不一样,它是深厚而紧密的,是关键时刻可以依靠的。当然了,再好的兄弟也有发生龃龉时,但这不妨碍两国整体方向上的亲密。鄢国的大公主嫁到姜国,没有一个人觉得她是远嫁,就连她自己都不觉得,因为姜太子常来鄢国,大公主和他很熟,两国联姻是水到渠成。
大公主嫁到姜国后,鄢国就剩下两位公主,老二和老三。
老三今年十六岁,老二自然比老三大,今年十七岁。鄢姜之地民风彪悍,女子二十岁不嫁不是什么稀奇事。二公主还在待嫁,自然就轮不到老三嫁。再加上步长悠是个被藏起来的公主,鄢国臣民普遍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自然都认为是老二要嫁,或嫁谭国或嫁穆国。
直到六月末的一个下午,有两个内侍到音书台,说王上传召三公主。祁夫人倏然一惊,心头生出了巨大的恐惧。
步长悠倒没所谓,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祁夫人却有预感,她说要跟步长悠一块去。内侍在君前伺候,是机灵人,看出了祁夫人的心思,就安慰她,说王上传召三公主只为叙父女之情,不用紧张,但祁夫人坚持跟过去,内侍无法,只能让她跟着。
紫明殿位于桐叶宫的中轴线上,是桐叶宫规模最大的一组殿宇,是鄢王驻跸桐叶宫,处理政务,接见王公大臣之所,守卫格外森严。这地方鄢王不来时,都是禁地,严禁任何闲杂人等进入。
桐叶宫这么多处殿宇,再不能进的,步长悠都进去过,只有紫明殿没进去过。
步长悠头次进去,不免有些好奇。等进去了,发现这地儿除了大些,宏伟些之外,也没其他特殊之处。不过这种心理很快就没了,因为她上了台叽后,在殿门外看到了裴炎。
步长悠几乎是一迈到月台上,就看见了他。
看到他那一刻,她悟了,裴蓁好像是说过他是个什么什么卫,整日不离鄢王左右,的确该在这。
直到后来很久之后,步长悠才弄明白,什么什么卫是青麒卫。
守宫禁的卫士叫青麒卫,有左右之分。左青麒卫为尊,近侍国君。右青麒卫负责除国君外的各处宫禁。左青麒卫因近侍国君,事关重大,都是由国君亲自挑选的,大多选用宗室和勋贵子弟,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他们的忠诚。
青麒卫靠近国君,最容易得恩宠,鄢国大多的武将都出自青麒卫,裴炎的祖父武平君就是最好的例子。
武平君在还是毛头小子裴剪时只是一个守城门的普通卫兵。有一天鄢宣王微服出巡,在城门口瞧见这虎背熊腰长得很讨喜的卫兵后,就同他唠了两句,这一唠,发现小卫兵很有见识,就将他招到了身边。裴剪在鄢宣王身旁跟了六年,之后外放到一个边陲重县做了四年县令。县令一坐坐到了武王的时代。边陲多战事,裴剪立过一次战功后,武王就记住了他。武王好战,裴剪天生的兵才,君臣不要太合拍。武王的时代,其实也是裴剪的时代,裴剪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就已名列大郑四大名将,且还被武王封了君,是鄢国唯一的一个异姓君,为人臣已走到顶峰了。
裴炎也从青麒卫起,三年之内,在内部连升三级,现已是班领。明眼人都知道,倘若没有意外,他将走他祖父的老路,到了一定年龄,外放出去做几年官,历练一下,之后再送往军中。倘若他有能力,就是下一个武平君,若是没有能力,就回来继承爵位,武平君的军功够裴家的子孙吃好几代了。
裴炎见她们上来,上前行礼,祁夫人第一眼没在意,但很快发现了,接着去看第二眼。
内侍请她们稍后,然后进到殿里通传。
祁夫人对着他打量许久,问:“你是裴炎?”
一句话落地,大雨倾盆而落,没有一点征兆,地上被砸起白烟,三伏天的热,化在了雨中。
裴炎回了一句是。
步长悠倒一点不奇怪祁夫人能认出来裴炎来。见过裴蓁的人,大约都能认出裴炎来,两人眉眼间还是有些像的。
步长悠原以为自己母亲会说你们兄妹长得真像,但祁夫人却由衷的说了一句:“你跟你父亲长得很像。”
步长悠有些意外,裴炎似乎也有些小意外,他道:“下臣原以为夫人避世桐叶宫不问世事,没想到竟还识得家父?”
祁夫人似笑非笑的瞅着他:“怎么,你父亲没同你提过我?”却又不等他回答,“他自然是不敢提我的。”
进去通传的内侍出了来,对话中断,内侍说王上请公主进殿。
祁夫人嘱咐步长悠,让问什么说什么,别顶他,人老了,吃软不吃硬。步长悠点点头,就跟着内侍进去了。
步长悠走后,祁夫人将身上佩戴的一块玉佩摘下来,道:“不知道今天会碰到你,什么礼物都没备,这枚玉佩虽不贵重,却是件古物,送给你,就当全了我跟你父亲的交情。”
裴炎若接了这玉佩,以宫规来讲,其实就算与后妃私相授受了,这是挺忌讳的事。可祁夫人又提到了自己同他父亲的交情,这玉佩其实算长辈对晚辈的礼,裴炎又不好拒绝,拒绝就是失礼。他正犹豫不下呢,祁夫人就道:“你王也认识这玉佩,你将它佩在身上,他就会知道是我送的,不会治你的罪。”
裴炎对祁夫人所知不多,跟其他人一样,只知她是鄢王伐祁时所得,后被送来桐叶宫,是王上的禁忌。原以为只是众多失宠后妃里的一个,可今天听她说了这么两句,又觉得不是一个简单的失宠的故事,而且竟还牵扯到了他父亲身上。
裴炎从祁夫人手中接过玉佩,道了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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