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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夜雨┃谁让我脑子里都是你。
再后来他们又绕到了刚才那部比利时电影, 两个人手上已经拿起了第二支烟。
林深觉得自己今天似乎需要倾诉, 这个画家的故事勾起了他的虞生南, 让他忽然间无法分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屏障。
刚才那部电影里主人公是个画家,在《涸泽而渔》里面,我也是一名画家, 最爱飘扬在湖边的芦苇荡,最远处湖和天的分界限被模糊掉,暗色的云压下来。我爱极了那样的场景, 只要手上有笔有纸, 我就会画下来。如果没有,我就把它们牢牢记在脑子里。
贺呈陵注意到了他的用词, 不是我演了一个画家,而是我是一个画家。如果不是他太敏感的问题, 那么这其中的差距,或许就是隐秘的危机。
他又吸了一口烟, 后来呢?
后来林深压着声音笑了笑,明天要展映,我就不剧透了, 你自己去看吧。
他虽然想要倾诉, 但刚才那一段讲完就已经够了,再聊下去,难免会聊到自己,何必。
而且他现在已经能分的清楚真实和虚假了。虞生南是虚假,贺呈陵是真实。
贺呈陵也笑, 放松下来的筋骨变得懒洋洋的,连烟草气都呈现出一种温柔感。合着你是来给宗霆当说客,邀我去看他的电影的。
林深垂眸去看他,语调又柔滑起来,刚才的一切被遮掩的干干净净,像是未曾存在过。不是给宗霆当说客,我只是想要你去看我的电影而已。
贺呈陵抬眼去瞧他,他原本想问林深你这么装着喜欢我不觉得累吗?又或者问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取些什么?,可是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这两个问题都无关紧要。
他们根本没必要再将这些敞开了讲分个清楚明白。他就算曾对这个人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但是绝对不会真的动心,这只不过是看到美丽的事物的本能反应,林深不用想也是一样。
他们不过是两个百无聊赖的人,借一个动机来努力地让自己的生活显得有滋有味一点不至于发疯。
只不过林深用的是虚情假意的迷恋,而他用的是不动声色的接近。
所以贺呈陵最终只是在静了片刻后道,好,我会去的。
林深自然不知道贺呈陵早已刨析清楚,他只是心满意足于可以和这个人有更加亲密的机会,去了解他,像是了解那副画,那首诗,那篇乐曲和那只豹猫。贺呈陵,你现在已经不讨厌我了,对不对?
不讨厌,也没多喜欢,我只是想赢你。无论是在《致命游戏》这个没那么重要的综艺节目里,还是在那个他和苟知遇打赌的新电影里,他都疯狂地想要胜利。
I see,i e, i quer.
我来到,我看见,我征服。
凯撒大帝的名言就是他的人生信条。
林深并不介意贺呈陵给出这样的答案,拿他以前撩猫逗狗的经历来讲,这样已经是个不错的局面。他完全可以从中得到他想要的。
当然,如果局面更好一些他会更加欢喜。
下一次录制节目,我等你赢我。
贺呈陵扬了扬下巴,当然。
柑橘香,雪松味,烟草气,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成就了一种新的味道。如果有调香师在场,他一定会发现这些也是一种迷人的搭配。
下雨了。林深看着落地的玻璃窗,没拿烟的那只手触在上面,哑着声音开口。
贺呈陵顺着那只手的方向看出去,确实已经下起了雨。
湿润的水滴冲刷树叶,摇落白色的花瓣,激起尘土,是戛纳久违的难得的五月的雨。
被副热带高气压带控制的地中海气候的夏天降水极少,这里向来干燥温暖,这么一场就已经足以让这片土地显得与众不同,像是触动了某种叫做生命的东西。
很难得的一场雨,贺呈陵做出了和林深一样的动作,他也把那只没有拿烟的手放在了玻璃上,明明隔着一层屏障,却好想能够感觉到那种微凉。柏林当时也不怎么爱下雨,晴朗的天气更多。
可是柏林从来也不会热到哪里去,。林深接上他的话,平京热起来可比那里厉害多了。
还没到平京最热的时候,贺呈陵笑,我记着有一年下午五点还能在路上摊熟鸡蛋。
林深灭了烟问,要回去吗?
回去。贺呈陵也跟着灭了烟,想起什么又问:你带伞了?
他一个导演可以不那么注意形象,反正和那些背心短裤啤酒肚的同仁来说,他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不辣眼睛,可是林深是个演员,因为拍了法国电影在这里也挺有名气,难保不会被拍到然后贴出来,雨一下,发型衣服全湿,哪有什么风度可言。
不了,我不喜欢打伞,这种大小的雨,不是正合适出去走走吗?林深说完,便伸出手来,对着贺呈陵行了一个跳华尔兹时才用的绅士礼。
愿意和我一起出去吗?林深邀请道,又用起了录制《致命游戏――民国风云》时的称呼,我亲爱的,国王陛下。
荣幸之至,贺呈陵伸出手,不过却不是搭在那只手上,而是直接拉过了对方的手腕,我高贵的,骑士先生。
雨不算大,但是足以打湿头发和衣服,贺呈陵的墨绿色休闲西装外套看起来还不那么明显,但是林深的米色外套就很快出现了水印。
林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将那件外套脱了下来搭在手腕,只穿了里面的墨蓝色衬衫。我记得当初有人给我提了句你最喜欢的作家是加西亚马尔克斯?
如果周禾芮在这里已经会嘲讽自家老板的虚伪,明明就是他自己专门查的资料看的访谈和杂志,此刻却说成顺便和偶然,果然没有人能比得过他这样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不过贺呈陵可不知道这些,他将已经濡湿的发用手捋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而后道:对。我最喜欢加西亚马尔克斯。
因为《百年孤独》?在《籍》在国内的首映礼之后,他们曾经探讨过宿命的问题,当时贺呈陵就在《百年孤独》的问题上据理力争。
不,是因为《恶时辰》。
平和的小镇忽然出现因为匿名帖而引起的杀人事件,镇长带领的调查下却满是暗流。
你喜欢他既有幻想的文艺世界又不忘现实家国的忧虑?
毕竟《百年孤独》相比,《恶时辰》没有蔚为壮观的宏大格局,也没有马尔克斯标志性的魔幻主义。甚至于他的处女作《枯枝败叶》都比这本更加具有马尔克斯的风格。可是贺呈陵偏偏喜欢这部《百年孤独》的练笔作,那这应该就是最好的解释。
其实有一个更加旖旎且具有浪漫情调的缘由让贺呈陵从《恶时辰》开始喜欢加西亚马尔克斯,但是贺呈陵并不打算将那个原因告诉林深,所以他只是道:你不觉得这就是孤独吗?无论是镇长还是神父,政治上的独裁者也好,精神上的掌控人也罢,怎样高高在上,他们所有人都逃离不了那种命中注定的孤独。
是的,很孤独。林深未曾想过贺呈陵抓住的是这个点。靠流血政变上台,得不到百姓信任最终甚至用杀人解决问题的镇长,日夜祷告忏悔,充满信仰却无能为力的神父,戴上面具之后在庭院里随地大小便的商人们,法官和理发师间关于政治现状的对话,还有永无止尽的大雨和燥热。
没有什么比一个神经质的社会更孤独的东西了。这样的大背景,就注定会将孤独感带到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身上。
贺呈陵又露出了那种带着恶意的笑容,只不过这一次不再居高临下,而是将自己融入其中。可我就喜欢这一点,所有人明明都已经扭曲到发疯,偏偏还能装出一副太平盛世岁月静好的模样。而且只要平衡不被打破,他们就可以永永远远地装下去。多厉害,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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