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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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寒,承嘉殿的浴间就在寝殿前面,用帐幔、屏风相隔,李玄崧将薛妍穗抱上床,她抓着缎被盖上,闭上眼就睡。

李玄崧轻笑,拿起床边案上的衣衫穿,中衣一上身,背上刺痛,他褪下衣衫,尽力扭头看,见右腋侧三道血道子,先前热水熏蒸,觉不出疼,现在一看,其中一道渗出了血。

床上的睡颜安静乖巧,皇帝舔了舔下唇,暗暗记下这笔账,迅速穿好衣衫。走出承嘉殿,他才记起来今日来的目的,薛成事涉谋反,容不得了,但薛成毕竟是她的父亲,他处置了薛成,在世人眼里,她就是罪臣之女。他自然不在乎,却怕她受不住,想要提前安抚一番,反而忘了。

罢了,明日再说吧。

第二日早朝,监察御史商直出列,“臣弹劾尚书令薛成十罪……”

监察御史负责监察百官、巡视州县,权责极大,但官阶只有八品,区区一个八品监察御史竟敢在朝会上弹劾百官之首的尚书令,而御座之上的帝王神色莫测。

众臣惊心动魄。

消息传到后宫,无数双眼睛看向了承嘉殿,等着看笑话。

“真的?”薛妍穗听到消息,猛然起身。

梳头宫女猝不及防,拽掉了几根头发,脸色发白,“娘娘,您别急,或许是传错了。”

薛妍穗笑了起来,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喘,那毕竟是娘娘的母家,一损俱损,娘娘是不是气急了?

宫里宫外有这种想法的人极多,甚至犹如困兽的薛成,都生起了一丝念头,他要见一见那孽女。

第51章

与处置褚国舅、彭王等人的雷厉风行不同,皇帝没有即刻下旨将薛成下狱,而是命大理寺、刑部同审,监察御史商直弹劾的十罪,一一审理。薛成既是先帝遗诏的辅政大臣,又是百官之首的尚书令,权倾朝野多年,党羽众多,虽被皇帝拔除了一些,但暗中依附与他的臣子依然很多。

眼明心亮的朝臣看得清局势,皇帝要将薛成及其党羽连根拔起,齐国公薛成完矣。

薛成手段毒辣,驭下极严,构陷大将军许淮谋反一事,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指使。但是,监察御史商直弹劾他的十条罪,每一条的审理,都牵连出不少与他有瓜葛的官吏,从这些人嘴里撬出的消息,大理寺卿张兴和刑部尚书贺仿都变了脸色。

“接着查,查到底。”皇帝批示。

大理寺、刑部忙得四脚朝天,困守薛府的薛成,日日夜夜备受煎熬,皇帝太狠了,钝刀子割肉,他快要被逼疯了。可西北大捷,许淮未反,薛成没有兵马,他只能成为皇帝刀下的鱼肉。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等死才是最可怕的,薛成夜夜惊梦,多日的惊悸失眠,让他的身子骨迅速的苍老衰败,脾气也变得古怪易怒。而面对死亡的勇气在一日日的惊惧下消散,胜者为王败者寇,可他不想死。原先的那一丝念想,一日日膨胀,被他当做了救命的绳索,他要见薛妍穗,这个他憎恶的女儿,此时是他最后的希望。

“想办法给她传信。”薛成拄着拐杖咳嗽不停。

崔氏眼里布满红血丝,她原以为自己生来好命,望族嫡女,嫁的夫君是她亲自选的才貌双全的檀郎,风华正茂之际位极人臣,夫荣妻贵,儿女双全,她的人生如锦绣璀璨。可这一切都在薛妍穗那个贱婢打断阿骏手脚那日毁了,崔氏恨极了薛妍穗,怎么肯求她?

“那贱婢心如蛇蝎,咱们府的祸事都是她带来的,你要求她,失心疯了吗?”崔氏面目狰狞。

薛成被她劈头咒骂,面子挂不住,抡起拐杖重重敲地,“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刻薄泼蛮,简直是个撒泼的村媪。”

崔氏原本丰腴的身子暴瘦,脸颊凹陷,颧骨突出,头发灰白掺杂,像是枯干的稻草,薛成看一眼心生厌恶,不愿再看第二眼。

这般毫不掩饰的嫌恶刺痛了崔氏,“你竟骂我是村媪?薛成,你有没有心肝?我下嫁与你时,你还是个寒门子。村媪,你是不是想起那贱婢的生母了?”

崔氏红着眼哭喊,“我就是死,那贱婢也休想我求她。”

“胡搅蛮缠。”薛成捂着胸口痛苦的喘息,“出去。”

崔氏不敢置信的看他,咬着牙跑了出去。

“生母?”薛成浑浊的双眼透出一丝光亮,他想到了让薛妍穗来见他的办法。

这些天,皇帝步步紧逼,他快成了丧家之犬,可薛妍穗在宫里并未受到牵连,看来皇帝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宠爱。可这几分真心能延续多久,后宫争斗的惨烈未必比前朝少,薛妍穗身为嫔妃,能依仗的只有母家,薛成迅速的谋划出一个主意。

承嘉殿,薛妍穗靠着大迎枕,半躺在榻上,话本翻到一半,实在忍不住嫌弃,仍在了一边。这落魄士子遇贵女的戏码,她无法代入落魄士子,只觉俗套憋屈。

等下次见到济王妃,和她好好聊聊,薛妍穗想着不能让济王妃的书坊总出这种看着堵心的话本。

话本看不下去,薛妍穗颇觉无聊,那日下雪让皇帝撞见她玩雪,不止付出了喉咙沙哑的代价,她再不能触碰冰雪。她想亲手堆个雪人,宫女、宦官团团围着她求她不要动手,她悻悻作罢。

“娘娘,梅园的素心腊梅开了,浓香馥郁,今日天色晴好,娘娘可要去赏一赏?”张云栋低眉顺眼的问,陛下的话,他们不敢不听,而且还是为了娘娘好,不过陛下只是说不许娘娘玩冰弄雪浸了寒气,到园子里看看花还是无碍。

踏雪寻梅,听着就风雅,薛妍穗颇有些意动,然而想到前几日在临海大长公主府上的遭遇,她又意兴阑珊,“本宫若是去了,估计不到半个时辰,梅园里就人比树多了。”

张云栋张了张口,默默闭上,心里又骂了一遍齐国公薛成,得势时娘娘没沾一点,如今倒霉了娘娘反而受连累。陛下待娘娘一如既往,宫里上下没人敢明着得罪承嘉殿,但人心变了。不止宫里,宫外也一样,总有人觉得娘娘是罪臣之女,迟早要失宠,蠢蠢欲动。

前几日临海大长公主的幼女痘疹痊愈,大长公主为了庆贺办了场宴会,特意入宫给娘娘送了帖子,娘娘为了大长公主的脸面,出宫赴宴。结果,赴宴的一些夫人带着自家琦年玉貌的小娘子,故意在娘娘面前说些什么自家姑娘恭顺、知恩之类的话。若不是临海大长公主瞧着娘娘脸色不好,抢先将人赶走,娘娘险些要拂袖离开。

“娘娘放心,奴让人守着,不许人进梅园。”张云栋发狠道。

“守得住梅园,还能将到梅园的路一块守了?罢了。”薛妍穗兴趣缺缺。

“这些人怎么就缠上娘娘了?”张云栋凶狠的神色里透着莫名的委屈。

薛妍穗扑哧乐了,拿起手边光亮的铜镜,看着镜中的容颜笑,“明明醉翁之意在陛下,却害怕陛下的冷脸,在本宫面前投石问路,唉,都怪本宫长着张比陛下慈眉善目的脸。”

兴致一起,薛妍穗让人拿来纸笔,画了两个小人儿,在右边小人儿脸上写了慈眉善目四个字。写完了看着乐个不停。

皇帝进来的时候,就见薛妍穗举着张纸乐不可支。

见他进来,殿内侍候的人齐刷刷跪下,皇帝摇了摇手,张云栋等人无声退下。

“陛下。”薛妍穗看见他,笑喊,将手上的画纸倒扣在案上。

皇帝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好奇心起,伸手拿起画纸,“这是什么?”

薛妍穗阻止不及,只好将这几日遇到的可笑事说给他听,说着说着忍不住笑。

皇帝没笑,眼眸蕴着薄怒,这些小人真是无孔不入。瞥见薛妍穗乐不可支,没心没肺,在她额心一点,“慈眉善目?爱妃应了?”

“陛下想要臣妾应吗?”薛妍穗眼睫轻眨,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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