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1005节(1 / 2)
孙策依着袁衡折好的书角翻开书,看了一眼,是一篇名为《君父》的政论,的确是新文章,之前的版本里没有。孙策拿起来,翻到这篇文章的开头,读了起来。
文章并不长,不到一千字,却论述了秦汉史上的几对皇帝父子,由秦始皇、扶苏、胡亥说起,直到汉灵帝、汉献帝。袁衡看到的是汉高祖、汉惠帝这对父子。看折痕,应该不是第一遍读,甚至不是第二遍。
对孙策来说,这很正常。这个时代的人写文章言简易赅,有些涵义要细品。可是袁衡通常没这个必要,很少有什么书需要她读两遍。
“有感想?”
“臣妾胆小,不敢想。”袁衡抿嘴而笑,难得地和孙策开起了玩笑。
宫女端来了水,孙策洗漱完毕,重新坐了下来,拿起书。“皇家无父子,是不是后悔了?”
“习惯了。”袁衡在一旁坐下,轻轻将头靠在孙策肩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岂止是皇家,世家大族也一样。若非争权,臣妾阿翁也不至于兄弟反目,至死不能相容。不过这也看人,陛下高瞻远瞩,首立退位之制,将来必能父慈子孝,各尽天伦。”
“既然如此,那你又叹什么气?”
“臣妾担心陛下功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嗣君不及陛下万一,难免有周亚夫之事。”
孙策眼神微闪,沉默了片刻,放下了手里的书。类似的话,他已经听杨修说过了,此刻袁衡又说,看来他们已经通过气,取得了共识。至于仲长统新增的这篇文章又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又是谁影响了谁,一时却难以判断。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关系到皇位传承,的确不容忽视。即使没有袁衡影响,贤良文学们也会讨论这个问题,仲长统不写这篇文章,也会有别人提出类似的议题。
“这可怨不得我。”孙策伸手揽住袁衡的肩膀,轻轻晃了晃。“谁让你这么久才生,要是早生几年,我还能带着他上阵,现在就算我抱着他上阵,也没什么用啊。”
袁衡忍不住白了孙策一眼,笑道:“陛下,你这可是欲加之罪,臣妾岂敢怨陛下。”
“是啊,怨还是怨的,只是不敢说而已,对吧?”孙策哈哈大笑,靠在凭几上,将袁衡横抱在怀中,轻轻摇晃着。“不管你们怨不怨,这件事呢,的确是我当时读书少,疏于考虑,有些激进了。不过你也不用急,还有三十五年时间,肯定能想出解决的办法。至于绍儿,有你这么聪慧的母亲,他绝不会是个无能之辈,三十五年之后,他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嗣君,我还指望着他青出于蓝呢。”
第2491章 亲征
孙策陆续找相关人员了解情况,尤其是枢密院祭酒朱儁。
和郭嘉的态度相似,朱儁认为军中贪腐的确有,但不多,各部都督、将领本身就能处理,最多报到枢密院,毋须惊动陛下。至于倒卖军粮的案子,还在查,到时候看结果再定是否要上报。
朱儁带来了相关的文件,里面的确没有王粲提到文件,朱儁说回去查一查,路粹熟悉的人就那几个,一问就清楚。
话锋一转,朱儁又为路粹打抱起不平。王粲等人自以为家世好,排斥路粹这样的小门户,对枢密院也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枢密院及下属三个处都对他们印象不太好,尤其是都督处和军情处。
原因也很简单:五大都督中,只有周瑜、沈友出身世家,其他三人都是寒门出身。即使是周瑜、沈友也无法得到王粲等人的认同,庐江周氏的名声也不太好,从周景开始就为世人所讥,与山阳王氏无法相提并论。吴郡沈氏只是地方豪族,名声不出江东,连庐江周氏都不如。
周瑜、沈友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安东大都督甘宁最惨,直接被人称为锦帆督、铃铛督。至于军情处,因为监察军情,难免会看到一些官员的隐私,更是被王粲等人私下称为告密处。
情况稍好些的是军师处,但也只是稍好而已。在王粲等人看来,真正的君子只有饱读诗书的儒生,其他的都等而下之,不值一提。路粹人缘不好,一方面是他过于功利,品性的确不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弟弟路招是军中将领,受到了王粲等人刻意的排挤。
朱儁显然也是忍了很久,说得火起,像头暴怒的老狮子,一掌拍得案上杯盘跳起,茶水洒了一地。
“天下还没有太平,这些鲰生就目无余子,非议军中将领。若是取了益州,天下无征,朝堂上还有我等武夫的立足之地吗?依老臣之见,他们就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发到军中操练几天,他们就全怂了,用不了一个月就全做了逃卒。”
孙策哭笑不得。王粲等人平时在他面前毕恭毕敬,他还真不知道背地里有这样的事。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兖州并不是武力征服的,山阳大族损失有限,既没有像豫州世家被杀得血流成河,元气大伤,也没有像冀州世家一样兵临城下,反而从之前的贸易中得了不少好处,世家大族的傲慢还在。具体到王粲本人更是如此,少年成名,跻身中枢,不到而立之年就做了尚书令,自然目空一切,能入他眼的屈指可数。
孙策由此想到了更多。既然周瑜这样的世家子弟都受人鄙视,孙家又能好到哪儿去?既然兖州在卧榻之侧数年还这么傲气,如果议降成功,新政又岂能在益州顺利推行?
恩威并施,有恩无威就是不行。
这些蜡烛!
孙策嘱咐朱儁彻查相关事件,并严肃公文的交接程序,不得再出现公文称交不给回执的事。至于尚书台,他自然也要敲打敲打,但不是现在,否则太露痕迹。
过了几天,孙策传诏三院及三公府、九卿寺,讨论益州方略,请相关官员献言献策。
军师祭酒沮授事先得到授意,提出御驾亲征益州。理由也很充分,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军事乃国之大事,不可委权于人。之前战事规模不大,对手不强,还可以委托诸将。如今益州的战事已经证明非一都督可取,目前已有四个大都督级的将领参战,将来还可能有更多,如此复杂的战事,非陛下亲征不可。
事关兵权,没人敢轻易反对,分歧主要集中在什么时候亲征,又出动多少人马,需要多少钱粮。
经过反复讨论,最后做出结论:秋后出征。如果在此之前,曹操举益州而降,那当然最好。如果曹操不降,在八月秋收以后,皇帝陛下亲征,进驻江陵,逆长江而上。
考虑到长江水急,体型太大的楼船难以逆水行舟,需要从各部水师抽调中一部分中小型战船和精锐力量,加强中军水师的力量。待秋冬水浅,强行突破三峡天险,进逼益州。
即日起,中军水师奔赴洞庭湖进行集训,做决战前的准备。
为了方便协调,尚书令王粲等人随中军水师行动。
左都护孙尚香率部移镇关中,接管关中军事,筹备对汉中的攻势。安西大都督鲁肃移驻凉州,集结马腾、阎行等西凉诸部,准备从武都发起进攻,解决蜀军曹昂部。
右都护孙翊率部进驻楚州(原荆州江南)武陵郡,进行战前准备,秋后由沅水上游进入贵州(原益州南部)牂柯郡,配合太史慈、周瑜部作战,解决蜀军曹仁部。
军师处拟定方案,做好预算,分发相关部门准备。
目前如火如荼的论政、论道短时间内不太可能结束,转由太尉吴景负责,具体事务由首相张纮、御史大夫钟繇主持,如有急务,由快马传送行在,请旨决断。
……
孙权伏在草丛中,慢慢举起张好弦的六石弩,闪着寒光的弩矢直指盯着五十步外的乳虎。
乳虎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昂起身子,转动着耳朵,举目四望,同时低声咆哮。
孙权嘴角微挑,手指搭在了弩机上,只等乳虎起身。他现在就可以一箭射中,但射中卧虎没意思,远不如射中行走时的虎更有成就感。
其实按照他的本意,他是想直接持刀格杀这头乳虎的,而且他有必胜的把握。只是身边的亲卫担心他的安全,死活不让他这么干,只好改用弩伏击。
就在这时,乳虎突然起身。孙权一惊,随即扣动弩机,射出劲矢,出手便觉不妙。弩箭插着乳虎飞过,射中一旁的村干,“嗡”的一声闷响。乳虎受惊,加快了速度,一转身,消失在密林中。
功败垂成,孙权很恼火。他知道,肯定是有人动了,惊动了这头乳虎。虎的听觉比人灵敏,尤其是卧在地上的虎,能通过地面的震动感受到很远处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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