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91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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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找卫觊来问。既然蔡琰本人不想追究,他也不必大动干戈,反正安邑卫氏已经残了,多杀几个人也没什么意义,让他们劳动改造更能教育人。荀彧让卫觊在建业住着,想来也是这个目的。之所以没有正式举荐,也是为了避嫌。不得不说,这些世家子弟都是人精,从蔡琰到荀彧,做事都滴水不漏,没什么可让人非议的地方。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反倒落了下成。

孙策给吕蒙下了一道命令,要求他切实执行相关政策,不得虚以委蛇。

大半个月后,吕蒙送回消息。在他的亲自监督下,河东的相关事务基本处理完毕,眼下春耕结束,正趁着短暂的空闲进行户口登记。裴潜、卫觊等人都有附逆的劣迹,战败而降,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绝大部分田产、宅第都被没收,部曲解散,相关俘虏由庞德、张辽押解,正赶往建业。裴潜是主动投降,情况好一些,保留了住宅的主体,家人也没受什么苦。卫觊的情况不同,不仅家里的田宅都被没收了,家人也成了官奴婢。不过有辛毗的关照,卫觊家人的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除了河东的情况,吕蒙还对并州的战局提出不少意见。刘备败亡,王盖、王淩等人遁逃,为了翻越空仓岭,他们放弃了大量的辎重和战马,并州军元气大伤,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吕蒙建议立刻发动对并州的进攻,迫使王盖等人无法休整,以期尽快平定大河以北。

吕蒙的反应正如孙策预料,接连大胜之后,盲目乐观的情绪在军中滋生蔓延,吕蒙也不例外。孙策随即下诏,亲率中军移驻洛阳,准备对并州的军事行动,并召诸将齐聚洛阳议事。

诏书一出,羽檄飞驰,关东骚动。

……

楼船入长江,溯肥水,经巢湖,过合肥西。

孙策坐在楼船之上,看着两岸的起伏的丘阜,心潮起伏。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这里在原本历史上的影响力。孙权坐断东南,一心北上平定中原,却屡次受挫于此,并且成就了张辽的赫赫威名。

并非孙权无能——虽然他的确在军事上不太行,偏偏又不服气——而是地理限制太明显,即使他现在有了一定的技术优势,如果没有足够的战马,在合肥附近面对以骑兵称雄的魏军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李典守城,张辽、乐进出击,仅从这个安排就足以看出曹操用兵高明,对麾下将领优劣一清二楚,能用其长,避其短,强强联手,将战力发挥到极致。如今的曹操虽然比历史上的曹操弱了不少,但他能在无险可守的兖州站稳脚跟,逆袭袁绍,凭山川之险,守住益州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皇长子,还有遗诏,比刘备那个来路不正的皇叔硬气多了。

益州之战将是一场硬仗。

既然不可避免,那就直面困难。如何把益州和曹操当成一块磨刀石,锻炼出一批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大将,还要维持不同派系的利益平衡,这是他目前要考虑的问题。

脚步声响,凌统快步上了飞庐,来到孙策面前。

“大王,荀军师的奏疏到了。”

“怎么说?”孙策没有接奏疏,只是淡淡地问道。他关心结果,不关心荀攸如何措辞。

“荀军师拒绝了。他说年齿渐长,又连年征战,身体疲惫,承担不了军师处的繁务重任。且他这几年潜心研究益州、天竺形势,略有心得,也不想半途而废,希望继续留在益州战区效力。”

孙策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果然如周瑜所说,荀攸是一个极其聪明,甚至聪明得过了头的人。他知道主持军师处不是好差使,索性拒绝了。他的奏疏要存档,必然经过军师处,那些汝颍籍的军师、参军看到这封信,知道是荀攸不肯来,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好多说什么。

孙策随即召见相关人员,调整人事安排,增设军情处,军师祭酒郭嘉转任军情祭酒,国渊为仆射。沮授接任军师祭酒,刘晔为仆射,并设前后左右中五军师,刘晔兼中军师,荀攸为左军师,庞统为右军师,辛毗为前军师,孟建为后军师。

这个安排无形中调整了九督中的前四顺序,鲁肃因河东战功超过周瑜,升至第一,而太史慈则因辽东之乱降至第四,周瑜、沈友分列二三,黄忠近几年的战功不显,无缘前四。五军师中汝颍人占了三席,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汝颍人的好胜心,对沮授一个河北人主持军师处的抗拒心里淡了不少。刘晔虽然没能如愿成为军师祭酒,被沮授后来居上,却身兼中军师,也算是取得了平衡。

总体来说,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满意,基本也能接受。就算有什么不甘心,也只能鼓足了劲,好好准备,争取在接下来的大战中有上佳表现。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是最后的结果,原因很简单,还有两个最重要的人选没有安排:钟繇和陆逊。孙翊和孙尚香被人称作二将军、三将军,钟繇、陆逊作为他们的军师,必然位居五军师之上,至少和中军师比肩。只是眼下孙翊、孙尚香还没有正式立功,孙策无法安排,以免落下任人唯亲的话柄,只好先留着空缺。

任命公布不久,留守建业的国渊送来了消息。他已经侦破了流言案,找到了那几个传播流言的士子。不出所料,他们都是曹操派来的细作,直接由法正指挥。国渊的卷宗做得很详实,证据也很充分,《太玄经》是其中最重要的线索,国渊特地提及了郎中陆绩。陆绩研究易学,对《太玄经》很熟悉,是他最先发现那些文章中引用《太玄经》的痕迹,为国渊提供了思路。

看完卷宗后,孙策与郭嘉商量,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法正主动挑衅,不能不予以回应,新仇旧恨一起算。郭嘉建议,增派人手,收集益州的情报,具体的事务由钟繇负责。钟繇法家出身,熟悉这一套操作手法,对付法正绰绰有余,又与辛评等人有旧,可以择机施以反间之计。凡是情报,都需要明暗两手,除了增派暗桩之外,还需要一个明的使者,郭嘉建议由卫觊出使益州。卫觊新降,地位不高,不会引起曹操的重视,但卫觊曾在长安朝廷尚书台任职,人脉很广,他去益州可以联络对曹操不满的人,进行游说离间。

听完郭嘉的计划,孙策拍着郭嘉的肩膀笑道:“奉孝,做军情祭酒比军师祭酒如鱼得水吧?”

郭嘉哈哈大笑。“不瞒大王说,臣对这军情祭酒钟意已久,本来是打算自荐的,只是有所顾忌,不敢太直白,免得被人笑话。”

“你顾忌什么?”孙策笑道:“奉孝,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江湖朝堂,都有不得已处。大王尚且如此,何况是臣,彼此彼此。”

第2334章 绵里藏针

卫觊站在了孙策面前,心情忐忑。

这是他到建业后第一次面对孙策,跟着荀彧一路随行,总觉得自己是逃户流民,一旦被发现就会大难临头,夜里睡觉都睡不安,时常半夜惊醒,独坐到天明。

看着孙策脚上的快靴,卫觊心跳如鼓,手脚发麻。荀彧让他来见孙策,却没说什么事,一人乃至一族的荣辱祸福、生死存亡尽在孙策的一念之间,他无法不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孙策从淮河两岸的麦田收回目光,转过身,瞅了卫觊一眼,淡淡地说道:“花名册里为什么没有你子女的名字?”

卫觊愣了一下,有点尴尬。“禀告大王,觊……尚无子嗣。”

“哦?”孙策咂了咂嘴,没有再说什么。卫觊听在耳中,却像被针扎了一般,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孙策顿了片刻,又道:“孤想派一个人去益州劝降,荀大夫推荐了你,你不会一去不返吧?”

听说让他出使,卫觊喜出望外,还没高兴起来,又被孙策后一句话吓得半死。卫家男女老少上百口被没为官奴婢,正等着他去救呢,能出使,就说明孙策有放过他的想法,如果因他无子,担心他不回来了,剥夺了他这个机会,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甚至有没有都难说。

生死面前,卫觊没有过多犹豫,“扑通”一声跪下了。“大王明鉴,觊成亲二十余年,无一子一女,怕是先天有负阴德,难有子嗣,百年后能寄托者唯族中子弟,若滞留益州不亏,四时八节无人祭祀,岂不成了孤魂野鬼?故益州纵有千难万险,觊不敢辞,益州纵有高官厚禄,觊不敢留,必肝脑涂地,不负大王使命。万一不幸,请大王赦免卫氏族人,觊死而无憾。”

孙策扬扬眉,不禁对卫觊刮目相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有力的理由,这卫觊绝非浪得虚名,也难怪他后来能生了卫瓘那样的儿子,以一己之力废了邓艾、钟会、姜维三个大牛,让他去益州兴风作浪应该是人尽其材了。

“既然如此,你准备一下,与家人见一面再走。此次任务艰险,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喏。”卫觊如释重负,躬身而退。下了飞庐,他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汗湿重衫,腿也有些发软。他扶着栏杆,平复了心情,这才向郭嘉的船舱走去。

调任军情祭酒后,郭嘉的舱室并没有变,戒备森严的资料舱还在他的控制之下,只是能够进舱查阅资料的人做了调整,按不同的级别分配了不同的权限。卫觊还没入职,无法进舱,只能请当值的虎士通报,自己站在舱外等着。趁着这个机会,他对即将履行的任务做了些准备,以便向郭嘉汇报。

时间不长,郭嘉走了出来,刘晔与他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见卫觊站在舱门外,刘晔微微颌首,没等卫觊还礼,他就快步走了。卫凯敢怒不敢言,一脸无奈。

郭嘉笑道:“你不用管他,他对谁都这样。”

卫觊附和道:“皇族出身,少年成名,自负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郭嘉诧异地打量了卫觊一眼,想起了荀彧对卫觊的评价,暗自佩服荀彧知人。卫觊这句话看似为刘晔解脱,实质杀伤力极强——刘晔的皇族出身是前朝,先帝嗣君又在益州,对于正在谋求鼎立新朝的孙策来说,刘晔的身份极其敏感,很容易引人非议。即使孙策大度,也不能不考虑其他人的想法。刘晔未能接替他成为军师祭酒,未尝不是被身份所累,只是刘晔自负才高,不肯稍假颜色,背地里得罪的人可不少。

一言活人,一言杀人,这卫觊是个狠角色啊。

“伯儒,见过大王了?”郭嘉收回目光,笑容满面。

“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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