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78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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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荀恽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树影之中,荀彧叹了一口气,转身上了车。鲍出扬起马鞭,拉车的骏马昂首嘶鸣,扬起四蹄,拉着马车向长安城急驰而去。荀彧倚着车窗,看着飞速倒退的树影,想着天子顿兵河内的形势,愁眉不展。

原本只是策应袁谭、曹操的战事,现在却发展成了对峙,三万多大军滞留不归,严重影响了关中的耕种,也影响了秋天的收成。产出减少,消耗却在增加,即使天子任命阎温为并州刺史,尽力就近调集粮草,还是难以为继。

进攻不现实,只能撤兵。劳师无功,对天子的打击不少,他愿不愿意咽下这颗苦果,荀彧没把握。

自从西征大捷之后,天子就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少年。少年长大了,见过了世面,如今要乾纲独断,自己做主了。他清楚大臣的界限,也在主动放权,尽可能避免留下擅权的不好印象,可是他还是为天子担心。天子很聪明,有明君之相,但他太年轻了,血气有余,隐忍不足,尤其是有孙策这么一个对手时。

天子最想打败的人只有一个:孙策。

“令君,令君。”车窗被人敲了两下,一个侍从骑士踢马赶上,弯下腰,喊了两声。

荀彧一惊,回过神来,拉开车窗,刚要问什么事,却发现骑士中从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皮甲,肩上有皇甫氏的家徽,骑士面容悲戚,脸上还有一道血淋淋的刀伤。荀彧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太傅皇甫嵩最近一直卧床休息,不会是大限到了吧?这骑士是依附的羌人,割伤脸是羌人祭奠死者的习俗。

“什么事?”

满脸是血的羌人骑士踢马赶了上来,大声说道:“令君,皇甫公走了。”一边说一边流泪,泪水化开了脸上的血,流得到处都是。

虽然有心理准备,荀彧还是屏住了呼吸,浑身发麻。大战之际,国失名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更麻烦的是皇甫坚寿在前线,皇甫嵩死了,皇甫坚寿必然要奔丧,谁来接替他的职务,又或者是直接撤兵?

荀彧心乱如麻,一边思索着应变之策,一边命鲍出改变路线,赶往太傅府。

太傅府在北阙甲第,与大将军府靠得很近。与大将军府的冷清不同,太傅府一向热闹,此刻门外更是停满了赶来吊奠的宾客。皇甫嵩掌兵多年,朝廷军中将领大半出自其门下,故主离世,他们自然要赶来祭拜,见最后一面。

荀彧赶到时,太傅府前的大道上已经停了不少车马,鲍出不得不放慢速度,缓缓前进。荀彧索性下了车,准备步行入府。他刚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看向大道对面。

在未央宫的宫墙衬映下,在无数人影中,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闪即没,就像是故意躲着荀彧似的。荀彧搜寻了好一会,也没能再看到那个身影,不由得摇了摇头。最近真是精神不济,有些疑神疑鬼。那人在河东,怎么会突然来长安呢。

荀彧快步向前,沿途不断有人向他行礼致意。他一边还礼,一边快步向前。走到门口,正要进步,旁边闪出一人,拽住了他的袖子。

“令君留步。”

荀彧转头一看,原来是秘书台的留守秘书裴潜。他连忙停住脚步,问道:“文行,什么事?”

“令君,刚刚收到消息,江东大水,连建业城都被淹了。”

荀彧又惊又喜,站在门口,看着院中满面哀容的宾客,忽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皇甫嵩逝世,江东大水,这两个消息凑在一起,是吉是凶?

第2057章 暗战

站在皇甫嵩的遗体前,看着皇甫嵩安祥的面容,荀彧忽然有些羡慕。征战一生,杀人无数,最后还能善终,皇甫嵩的一生也算是完美了,至于比刚刚阵亡的兄长荀衍要强太多。

所以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强求不来。

荀彧行了礼,退了下来。裴潜还在门外等着。这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很有干劲,估计还有其他的话要说。荀彧主动迎了上去,向裴潜使了个眼色,一起出了门,离人群远了些。

裴潜递上两枚纸,纸上记载了几条信息,笔迹端正,但墨迹很新,有些湿意,看起来是刚刚抄录的,像是没干就拿来了。刘晔随天子出征,秘书台大部分秘书随行,留守长安的只是一部分,负责传抄一些从前线收到的消息,裴潜作为新入职的秘书,还没资格参与真正的机密,只能做一些抄写的工作。不过他的父亲裴茂曾任尚书令,在尚书令还有一些旧属,很照顾裴潜,裴潜很自然地就成了与尚书台联络的人选,有什么需要通报尚书台的消息都由裴潜来转达。

荀彧对这个机智果断的年轻人很欣赏,经常主动问他的意见,有时候还要不动声色的点拨点拨他。裴潜是个聪明人,也对荀彧尊敬有加,时时请教。

情报很简单,荀彧很快就看完了,心情却有些低落。江东大水,孙策忙于救灾,一时半会的抽不出身。不过这对朝廷来说未必是好事,浚仪一战,陆议已经击垮了袁谭的信心,不需要孙策出手,袁谭也不敢轻易进攻豫州。朝廷也被鲁肃、吕范挡在河内,无力突破,孙策在哪儿并不重要。

当然也不能说一点影响也没有。江东大水,秋天欠收,孙策储备不足,或许会收缩防线,至少主动进攻的可能性会小得多。只要天子不冒进,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危险。但谣言旋起即息却让荀彧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在此大灾之际,江东依然民心安定,根本没有给谣言发酵的空间,固然是孙策对舆情的控制越来越得心应手,也和王道的施行密不可分。

得民心者得天下,孟子的这个愿望居然由孙策实现了,真让他们这些以圣人门徒自居的读书人汗颜,更让他这个一心欲以王道佐天子为尧舜的王佐无地自容。

“知道散布谣言的细作是哪一方的吗?”

“现在还不清楚,肯定不是刘令君的安排。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益州的手段。”

“何以见得?”

“益州居长江上游,比冀州更容易掌握气候异常,事先做准备才有可能。”裴潜咂了咂嘴。“今年的雨水似乎有些多,关中入夏以来,已经下了好几场雨了,黄河今年的水势会更大,江东水师入河的可能性不小,不能不防。”

荀彧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天子就更不敢渡河了,已经渡了河,占据兖州的袁谭也会有麻烦。总而言之,形势很严峻,对朝廷尤其不利,朝廷腾挪的空间更小了。

荀彧忽然想起了那个一闪即没的身影,又想起了近在咫尺的大将军府,心中一凛。“文行,秘书台可曾安排细作监视大将军府?”

“有的。不过最近没什么异常,杨长史一直闭门读书,很少外出。他原本来往的人就不多,除了杨家子弟就是羽林中郎将马超,马超随征之后,他就不怎么出门了。”

“有内间吗?”

裴潜犹豫了一下。“有的,只是很难近身。杨长史很谨慎,身边全是他自己带来的人,身手都不错,像是虎卫。有一个内间急于立功,冒险接近杨长史,结果当夜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来客有登记吧?”

“这个自然有。”

“你安排下去,重点查一个人,中等身材,五十岁左右,偏瘦,五官端正……”

裴潜听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令君,你说的是贾诩吧?他不是在河东吗?”

“他有可能来了长安。”荀彧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你传达下去,再找机会去一趟京兆尹,请张公加派人手盘察。”

“好。”裴潜一口答应,又说了几件事,匆匆去了。走了没多远,便有人迎了上来,和裴潜低语了几句便分头行动。荀彧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秘书台有很多潜藏在水面以下的实力,是天子授意刘晔部署的,连他这个尚书令都不清楚。皇甫嵩去世,吊祭的宾客盈门,秘书台肯定会加强监视,一一记录在案。

荀彧站了一会,来来往往的客人实在太多,他有些嫌烦,心思一动,决定去大将军府看一看。他刚才没看到杨修,杨修要么是来得早,回去了,要么是干脆就没来。多事之秋,杨修又谨慎,仅凭细作打听不出多少事,他有必要亲自去一趟。

正如裴潜所说,杨修闭门读书,哪儿也没去。但他不是一个人,他对面坐着祢衡。见荀彧进来,杨修咧着嘴乐了。“令君是来访友,还是来吊丧?若是访友,你我是敌非友。若是吊丧,你可就走错门了,大将军府该在的都在。”

荀彧哭笑不得。“德祖,你怎么好的不学,尽学些尖酸刻薄?”

祢衡淡淡地说道:“我祢衡能有什么好的,能让杨长史学的也只有尖酸刻薄了。”他抬起头,瞥了荀彧一眼。“太傅府那么忙,令君不去主祭,怎么跑到这儿来扰人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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