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77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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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匆忙,兖州军没有拒马等器物,战阵由刀盾手、长矛兵组成,面对轻敌也许可以奋力一搏,面对这些人马俱甲的甲骑却毫无抵抗力。弓弩手射出了零星的箭雨,除了在寒光闪闪的甲胄上敲出一点点火星之外,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杀伤。

甲骑接近,骑士手中的长矛刺中刀盾手的盾牌、身体,刀盾手或是被巨大的力量撞飞,或是被长矛洞空身体,长矛手中的长矛虽然刺中了奔驰的战马,却被顶得立足不稳,随即被战马撞倒,被马蹄踏中。

仓促间的阵地如同一张冀州纸,眨眼间就扯成碎片,兖州步卒像弹丸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被撞飞,被挑杀,甲骑几乎没受什么影响,径直突破了兖州军的阵地,冲到正在休息的冀州骑兵面前。

冀州骑兵同样没什么抵抗力,没有阵形,没有速度,在冲锋的甲骑面前只是一块实战的标靶。骑士被挑杀,战马被撞倒,人马乱成一团,依然无法阻挡奔腾的甲骑。一连串刺耳的金属交鸣之后,甲骑穿透了冀州骑兵的阵地,又杀向向西立阵的李家部曲。

李典面色苍白,汗如雨下。他做了最周密的安排,唯独没想到江东骑兵会从东侧的沼泽地里杀出来,还有甲骑。换句话说,在张郃想在豫州境遇内以战养战而不能得的时候,这些江东骑兵早就悄悄的进入兖州,而且没有惊动任何人,又或者兖州百姓选择了支持他们,而不是向郡县通报。这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却并非不可能。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甲骑已经冲散了冀州骑兵的阵地,向他杀了过来。

李家部曲还在变阵。被吓破胆的冀州骑兵为了逃命,不断冲击着阵地,变阵极其困难,没有被这些溃败的冀州骑兵冲散,他已经有资格骄傲了。没有了张郃的节制,这些冀州骑兵骤逢袭击,乱作一团,没有勇气面对甲骑,为了逃命却什么都干得出来,已经有十几个李家部曲死在他们的手中。

李典一声哀叹。大势已去,无力回天,逃命要紧。

他下令撤退,指挥部曲让出大路,撤进一旁的麦田中。不久前春耕才结束,麦田里的土壤松软,又下了几天雨,一脚踩进去能陷到脚踝,对战马来说更是如此。虽然难走,总比大道逃命的机会强一些。

李家部曲反应很快,李典话音未落,他们就撤了阵型,向一侧的麦田奔去。脚被泥吸住,步履维艰,不少人失去了平衡,被后面的同伴推倒,在淤泥里挣扎着,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李典在两个亲卫的保护下,冲上了阡陌。他走得很及时,身后的几个亲卫却没这么幸运,被挟矛冲来的甲骑撞飞,落入麦田中,再也没有爬起来。

甲骑沿着官道驰过,一路追杀逃跑的翼州骑兵,然后慢慢减速,让出了中间的大道。一队轻骑从他们身边掠过,追向已经魂飞魄散的冀州骑兵,扩大战果。甲骑则拨转马头,准备第二次冲杀。

阎行指挥两千骑兵轮番上阵,毫不留情的践踏阵地,追杀兖州步卒、冀州骑士。甲骑突击破阵,轻敌追杀溃兵,根本不给对手任何反击的机会。

为了这一战,他已经准备了好几年,如今终于有机会一试身手。

雍水对面,张郃来不及悲伤,斥候送来最新消息,陈到正率领骑兵加速赶来,数量不明。他不敢怠慢,对面的步骑几乎全毁了,他只剩下这千余骑,不能全折在这里。他立刻上马,沿着雍水向西撤退。虽然有可能与满宠迎面相遇,但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东侧是沼泽,他没有阎行那样的底气,在这种时候穿越地形不明的沼泽。

阎行隔河而望,见张郃向西撤退,不禁冷笑。为了围捕张郃这队冀州骑兵,他们已经准备了好久,满宠、秦牧就在蒙城附近等他,按时间计算,张郃跑到蒙城时正是黎明,人困马乏,正好送满宠、秦牧一个功劳。秦牧是袁术旧部,也是孙策最早的亲卫骑督,他的舅舅是阎象,姊姊是南阳木学堂的祭酒、南阳督黄忠的妻子秦罗,这个功劳送给他,总比送给别人好。

……

秦牧没能等到这个功劳。他和满宠等到中午都没等到张郃,派斥候一查,就在阵地东侧不到二十里的蒙泽西侧发现了密集的马蹄印,最后消失在水中,随后又在雍水北岸发出了大量的马蹄印,通往己氏。

张郃脱离了阎行的视线后,利用战马泅渡,硬是从包围圈里逃跑了。为此,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至少有两百人溺死在水中,蒙泽里到处是骑士和战马的尸体。

秦牧气得大骂,满宠也哭笑不得。这张郃还真是胆大,居然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泅渡,而且是夜里。不过想想也对,如果是白天,斥候早就发现他了,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凡事有利在弊,夜色先帮他们奔袭张郃,又帮张郃逃命,很公平。

阎行接到消息后,也很意外。他亲自赶到蒙泽西侧查看,后来想起一件事:张郃进入豫州时,就是从蒙泽东侧渡河的。在此之前,他很可能派人侦察过地形,知道这里有泅渡的条件。睢水由西而来,进入蒙泽后,水面变宽,流速下降,只要做些适当的准备,再加上战马的帮助,泅渡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反倒是蒙泽东侧,水面再次变窄后,流速增加,只能用船,或者搭浮桥。

在蒙泽西侧渡水的难度在于离蒙县太近,很容易被斥候发现,现在是夜里,反而给了张郃机会。

满宠、秦牧觉得有理,也对张郃多了几分认识。此人能成为官渡时唯一取得胜绩的袁军将领,绝非偶然。要抓住他绝非易事,下次要将计划定得更细一些。

统计了战果,满宠随将命人草拟战报及报纸头条,命人送往睢阳刻印,及时分发到各郡县,鼓舞士气,振奋人心。秦牧退守谯县,陈到、阎行则赶往颍川,与文丑会合,准备接应陆议。

第2036章 八龙与八达

看着眼前脸青白,声音沙哑的张郃,袁谭愣了一下,随即命人准备姜汤、热水,又起身扶起张郃。

“儁乂,这是……怎么回事?”

张郃无地自容,却还是强撑着不适,将情况说了一遍。他奉命深入豫州,过了雍水后,向南走了三天,一百多里,沿途经过不少乡聚落。聚落里很安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别说人,连条狗都看不着,粮仓、米缸更是干净得一粒粮都没有,只有菜畦里的菜和瓜果疯长,也没人采摘。

搜掠无所得,张郃不敢再深入,他随身携带的干粮只够十天,再加上接连下了几天雨,将士们淋了雨,有不少人生了病,他就决定往回退。可是他撤退不久,陈到就率部追了下来。当时还不知道阎行,只知道陈到和秦牧,共有三千多骑。双方兵力相当,但军械、辎重、士气都不可同日同语,张郃没有把握正面击败他们,就想伏击,可是陈到非常谨慎,根本没给他机会,只是远远的缀着。双方斥候倒是你来我往的发生了十几次战斗,冀州军一点便宜也没占着,伤亡近百人。

张郃知道双方战力不在一个档次上,没有恋战,迅速后退过睢水,又一路退到雍水。本来打算天黑前赶到己氏城,好好休息一夜,再想反击之策,没想到将士体力不支,耽误了时间,给了阎行奔袭的机会。

不过现在想来,阎行应该早就在雍水北岸等着他,即使不是夜渡,半渡而击也避免不了。七八天时间,足够满宠、陈到、阎行部署行动,他已经有所警觉,让李典做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阎行会从东侧杀过来。

袁谭也觉得不可思议。虞县东的雍水两岸有大片的低洼地,下雨之后就会形成沼泽,人烟稀少,百余里内只有下邑一个县,户口不足万。阎行隐身于此,别说是张郃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也不可能派人去侦察。没有本地人引路,进去就出不来。再说在那种环境行军,对骑兵尤其危险,蚊虫叮咬会让战马性情不稳,甚至发狂,一旦控制不住,冲到沼泽里就没了。

提到沼泽,袁谭不由得想起任城之战时,孙策将他从沼泽地里拖出来的情景,一时出神。

郭图、沮授匆匆赶来,看到张郃这副模样,也吃惊不小。郭图后悔不迭。当初就是他力主派张郃进入豫州,还给张郃一份详细的地图,希望他能有所收获,再鼓动吕布、赵云率部深入,没想到满宠这么决绝,居然真的坚壁清野,一点机会也不给他们留。早知如此就不让张郃去了,三千骑兵几乎损失殆尽,花费巨资重建的大戟士都折了两三百人,对士气的打击不言而喻。

“各县城如何?”

“城门紧闭,戒备森严。”张郃擦掉鼻涕,囔着鼻子。“不过大部分县城规模都不大,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应该还是能攻得下的。从百姓家里的情况推测,城里应该有不少粮食,至少还能再撑半年左右。”

沮授看看张郃。“儁乂,你受了风寒,不能耽搁,还是抓紧时间吃药休息吧。”

张郃也的确有些撑不住了。泅渡让他浑身湿透,到了己氏,遇到大败而归的李典,总算换了一身干衣服,喝了些姜汤,又吃了药,压制了病情,让他支撑着回到昌邑。他现在浑身发软,头也昏沉沉的,只想好好睡一觉。

张郃退下,袁谭与沮授、郭图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沮授轻叹道:“刘备早就知道这种情况,所以赵云才会坚决拒绝,不肯进入豫州。”

袁谭苦笑。刘备被孙策俘虏,在豫州滞留过几个月,对豫州的气候有所了解也是正常的。他虽然是豫州人,但从小在洛阳长大,对豫州的地理不怎么熟悉。郭图倒是在家乡住过较长时间,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不会到处走,很多经验也靠不住。

当然,他们都没想到孙策会这么干,居然将半个豫州的百姓都撤走了。

这可真是骑虎难下了。进是败,退也是败,不进不退还是败。一个县城一个县城的攻打,就算攻击顺利,推进到豫州腹地也有几个月的时间,除非有县城不战而降,传檄而定。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似乎不太现实。

何况满宠、陈到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根本不可能全力以赴的攻城,必然要分出不少精力来提防他们。满宠有一万步卒,六千多骑兵,他至少要准备两倍的兵力,而且是真正的精锐。虽然都是新征召的士卒,冀州兵却无法和豫州兵相提并论,只有派精兵才能挡住满宠。

如果是这样的话,攻城的就只能是新兵了。靠这些人攻城,实在不能太乐观。

见袁谭又沉默不语,郭图和沮授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最近袁谭情绪低落,常常走神,拿下兖州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激励,反而让他看清了更多的困难,也带来了更多的压力。

郭图说道:“使君,还是将主攻方向放在浚仪吧。只要休若能拿下浚仪,就可以请天子渡河,集中兵力攻取颍川、陈国,只要能拿下许县一带,粮食的问题就能得到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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