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48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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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

“让?”

“让出指挥权,请黄公来主持大局。”沮鹄瞟瞟四周。低声说道:“黄公曾任豫州牧,与颍川世家的关系极好,又与主公交情深厚。由他出现指挥战事,不仅颍川世家会支持他,胜算大增,万一败了,主公也不会责备他。”

麹义眉梢一挑,眼神有些不善。沮鹄这是让他放弃兵权的意思吗?

沮鹄轻叹一声:“将军,荀将军有万人,独领一部,匈奴人桀骜不驯,将军已经无法掌控全局,与其勉为其难,何不急流勇退,先求自保?黄公有屯田兵数万,何必夺将军之兵。将军是河北第一名将,不知多少人等着将军受挫,此时奉黄公为主,也是避嫌分谤之策。黄公若有功,岂能不念将军之德?他若为将军进一言,将军在关东扬名,指日可待。”

麹义眼珠转了转,心中恍然,神色慢慢放松下来。沮鹄所言不错,这的确是一个两全齐美的好办法。如果能因此和黄琬拉上关系,以后还有谁敢说他是西凉蛮夷?

“伯志,你亲自走一趟吧?”麹义说道:“除了你,我身边的人恐怕没有一个能入黄大名士的青眼。”

沮鹄正中下怀。“愿为将军效劳。”

……

黄琬负手立于阡陌之间,看着正在收麦的将士,脸色阴沉得要滴水。

沮鹄拱着手站在一旁,低着头,屏气息声,态度恭谨,甚至有一些谦卑。正是这些谦卑,让原本很生气的黄琬没有责骂他。黄琬恼火的是麹义和荀衍,对沮鹄这样一个年轻人横加指责没有意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沮鹄的父亲沮授不快。

黄琬和沮授有过一面之缘,对那位河北名士非常欣赏。爱屋及乌,他对沮鹄也有一丝爱护之意,尤其是他知道沮鹄不久前在幽州作战时曾经被俘受辱。

“伯志,对当前的局势,你有何看法?”

沮鹄沉默片刻。“小子愚昧,不敢妄言。”

黄琬摆摆手,一个从停在路边的马车上取下几席,摆设好,又放在一壶水,两只陶杯。黄琬邀沮鹄入座,沮鹄推辞不过,只好在黄琬对面坐下,主动提起陶壶,倒了一杯水,双手送到黄琬面前。黄琬点点头,心疼地看着沮鹄,又有点埋怨沮授。他就不应该让沮鹄从军,尤其不应该让他跟着麹义,哪怕是送到洛阳来也好啊,难道我会亏待他的儿子?

“这儿没有外人,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黄琬说道:“你父亲是河北名士,见识卓绝,你又随军征战这么久,总该有一些想法吧。”

沮鹄沉吟片刻,给自己倒了一杯,双手端起。“长者有问,小子不敢辞,不揣妄陋,还请黄公指教。”

黄琬笑笑,用眼神鼓励沮鹄直言无妨。沮鹄心中一暖,紧张的情绪安定了不少。他呷了一口水,润润嘴唇,分析起当前形势。

正如黄琬所说,沮鹄有一个见识不凡的父亲。即使是在战时,他也隔三岔五的让信使捎上一封家书,与沮授保持联系,探讨当前形势,再加上跟着麹义身边,随时可以接触到最新的消息,他对整个形势有着清晰的了解。

“幽州未定,黑山未平,青州战事又不利。是以此战宜速胜,不宜持久,久必生变。浚仪坚固难下,欲破此局,唯有从颍川着手。孙策不去浚仪,却率主力驰援颍川,正是为此。”

黄琬喝着水,不动声色,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沮鹄接着说道:“颍川是豫州门户,与洛阳近在咫尺。孙策有颍川,则可联通荆豫,随时可以合两州之兵,进入洛阳。黄公有颍川,则能隔断荆豫,直抵汝南。豫州不安,孙策不能北顾,浚仪孤城必克。黄公曾任豫州牧,深得豫州士庶之心。荀将军颍川名士,足智多谋。麹将军百战名将,骁勇善战。有此二人襄助,黄公破孙策正在此时。若错过……”

沮鹄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水杯。黄琬见他不说了,笑骂道:“若错过又如何?年纪不大,习气不少,卖什么关子。”

沮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欠身致意。“对主公而言,若错过此机,一旦青州落入沈友、太史慈之手,孙策直接威胁冀州,主公将不得不放弃浚仪,数年内可能都无法再渡河一战。对黄公而言,若错过此机,朝廷一道诏书至,黄公恐怕只能解甲,或在长安隐居,或在江夏养老,再无掌兵之时。”

黄琬眉梢一颤,端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几滴水泼了出来,落在胸襟前。他沉默了片刻,一声轻叹。“我本想将你留在身边,现在看来,也许还是让你留在麹义身边更妥当。伯志,依你之见,如何才能击破孙策,夺取颍川?”

“先取颍阳,再取颍阴,逼孙策决战。屯田在后,除非孙策烧麦而走,否则他只能背水一战。”

第1344章 进补

颍阴,高阳里。

荀悦挥着袖子在堂上来回急走,大声疾呼,声色俱厉,唾沫横飞。仲长统撇着嘴,歪着头,不屑一顾,每当荀悦停顿的时候,他的嘴角就会动一下,迫不及待的想反驳荀悦的论点。

孙策抱膝而坐,看着仲长统和荀悦辩论,不时的回头和诸葛亮、陆议嘀咕两句。颍阴令高深坐在一旁,神情恭敬,眉眼间却掩饰不住的得意,仔细看,还有一点兴灾乐祸。

这两天麦收即将结束,前方又没有战事发生,孙策忙里偷闲,来拜访荀悦。荀悦是荀家的读书种子,后来做过汉献帝的伴读,写过一部《汉纪》,算是荀家保皇派的代表。不过孙策主动来拜访荀悦,却是因为荀悦的另外一重身份:荀悦是汉末政治学者的代表之一,他的学术不仅仅是儒家经典,更是对社会现实的反思,代表着儒家学者中的理性成份。

仲长统也是其中之一。

荀悦年近五十,从儿时开始读书为学,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再加上颍川荀氏的出身,算得上成名学者。仲长统还年轻,才十六岁,可是面对荀悦,他毫不畏惧,有理有据,逐一反驳。

孙策开始还听得懂,后来两人越说越复杂,引经据典,尤其是各家注释,他就懵了。他读过一些《左传》,但局限于理解历史事件和主要观点,对各家注解之间的细微差别,他一窍不通,听得云里雾里。陆议听得津津有味,他家学渊源,这些年也一直没有闲着,还经常去平舆向张昭、程秉等人请教,没什么障碍。诸葛亮也听得懂,但他似乎没什么兴趣。

听到外面有马蹄声和脚步声,诸葛亮主动起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封军报走到过来,附在孙策耳边说道:“将军,鲁将军的消息。”

孙策不敢怠慢,向荀悦点头致意。荀悦正说得兴奋,也没在意,挥挥手示意孙策自便。孙策起身告辞,快步出了中庭。郭武、刘虎正在前院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到孙策出来,他们连忙站起。孙策坐在栏杆上,拆开军报浏览起来。

原本在鲁阳与黄忠对峙的黄琬正率领主力赶往颍阳,荀衍也放弃了临颍,三军可能会在颍阳会师,总兵力估计在六万上下。但鲁肃并没有求援,他只是汇报了对方的动向。

孙策却不敢怠慢。颍阳毕竟是县城,城墙不够高大坚固,城防设施也不够完备,麹义、黄琬甚至不需要大城攻城器械,仅用最原始的蚁附战术就可以强行登城。有十几倍的兵力优势,就算鲁肃对挡得住,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别的不说,攻城时双方的箭阵密度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足以弥补质量上的相对劣势。

“走,回大营。”

……

郭嘉围着沙盘模型来回转着圈,几个军谋散在一旁,轻声议论着。见孙策快步走进来,他们纷纷闭上了嘴巴,挺起了胸膛。

“奉孝,还有什么消息?”

“消息不多,而且很不及时。”郭嘉摇摇头,咂了咂嘴,有点郁闷。因为双方骑兵的数量悬殊,斥候的伤亡率居高不下,导致消息的完整性大受影响,他们收到的都是零星的消息,空白处很多,只能靠猜,滞后性也很严重。虽然颍水以东的消息还好说,颍水以西的消息至少要滞后一天。没有及时收到黄琬移师的消息,原因正在于此。

“鲁肃会被包围吗?”

“被包围是必然的,关键是他能守住几天,会不会被围歼。”郭嘉揉揉眉心,看起来有点苦恼。“麹义这是想逼将军增援,要和将军决战啊。”

孙策也这么想。兵力悬殊,骑兵不足,这都是明摆的。他想以守伐攻,以放弃颍水以西为代价,将麹义、荀衍挡住,为屯田收麦争取时间,必要的情况下不惜烧掉已经成熟的麦子。这是他的想法,但麹义、荀衍不会跟着他的希望走,一旦发现分兵攻城不切实际,他们干脆集中兵力,中路突破,逼他决战。

优势在对手那里,主动权也就在对手那里,这就是现实。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只能躺下来任人蹂躏。论数量,他的确没什么优势,可是论质量,他却有足够的优势。对方能打的只有一个麹义,他手下能打的却有四五个,鲁肃、董袭都是堪和麹义一战的狠人,更何况还有一个正当壮年的黄忠在麹义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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