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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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尚听完始末觉着有意思,一个劲儿撺掇李廷恩,“赶紧去瞧瞧,说不定是想看看你这解元的风姿。”

李廷恩扫了他一眼,觉着眼下还有空闲,就让去把那少年领来,结果一看人,李廷恩就跟王管家有一样的感觉,觉得这少年五官生的十分面熟。

少年个子不高,有跟李廷恩一样的高鼻浓眉,生着一双十分灵动的丹凤眼,脸上还有些尚未褪去的肥腻,面色却并不很好,衣裳褴褛,手里还紧紧拖着野菜筐子,怯怯的站在书房中,间或会小心翼翼抬头看李廷恩一眼。

向尚打量了少年两眼,望着李廷恩嘻嘻笑,“这跟你长得可有点像。”

李廷恩明白向尚的意思,没有理会他,望着那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紧张的将手在裤腿上搓了搓,声如蚊蚋的道:“我,我姓李。”

“还真是姓李的。”向尚吃了一惊,追问,“你是廷恩的亲兄弟还是堂兄弟?”

一句话把少年问傻了,他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向尚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法李廷恩唯有无奈,他瞪了向尚一眼,对少年道:“告诉我你父亲的名讳。”

少年吭吭哧哧犹豫了半天,就在向尚都有些忍不住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他终于说出一个名字。

“李水东。”说出这三个字后少年说话就变顺畅了,“我爹叫李水东,我娘死前给了车店五两银子,让人把我和妹妹带到三泉县。娘告诉我她听别人说我有个族兄中了解元,我爹全族都起来了,娘让我一定把妹妹带回去把病治好。”

李水东,李水春的亲弟弟。那个拿了亲娘养老银子在镇上开小茶楼,实则是做赌馆生意,结果闯了大祸欠了七百两银子又想回家骗李水春与族长李水根为他还债,没成功干脆将亲爹的地契与房契全都偷走卖了之后带外室离开三泉县的李水东。

李廷恩冷冷的笑了起来,他还记得当初身为族长的李水根找上门,疲惫不堪的求自己这个晚辈帮忙时的样子。他看着少年,笃定的道:“你是外室所出。”

少年涨红了脸攥着拳头愤怒的瞪着李廷恩,片刻后他垂了头,“我娘是外室。我晓得外室生的儿子不能进族谱,你们不认我就算了,我就想求求你们,给我点银子,我妹妹病了,我娘留给我的银子都花完了,我没钱给她请大夫,她会病死的。”越往下说,少年的声音就越哽咽。

李廷恩扬了扬眉,“你能找到我这里,却找不到李家村?”

“我去过过李家村,可才到村口跟人打听了几句,就有人过来带着下人把我给撵走了,他们说我要再到李家村,就打断我的腿。”少年木然的回道。

向尚听说李水东外室生的儿子,脸上没了先前看好戏的神情。当初李水东的事情他还帮忙从中说和过。李水东不是一般的长辈,是李氏族长的儿子,他就望着李廷恩。

李廷恩右手食指在下巴上抚了抚,沉思片刻,对少年道:“我叫几个下人跟你一道去住的地方把你妹妹接来,家里会请好大夫等着,你们先在这儿住两日。”

少年本已经快绝望了,闻言惊喜的看着李廷恩,回过神来忙跪在地上给李廷恩磕头,一个劲喊谢谢公子。

李廷恩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温言道:“我是你族兄,按族里的序齿,你往后叫我一声五哥就是。你今年多大了,你爹可给你起了名字?”

少年赧然的低头小声喊了五哥,“我今年十二了,我娘以前都叫我小四,说我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四年前我爹病重的时候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四虎。”

四年前,这么说李水东刚带着外室和私生子离开三泉县就生了重病死了。

李廷恩拍拍李四虎的肩头,笑道:“把野菜留下,我叫个人跟你一道去接妹妹。”

李四虎欢喜的点了头,把野菜筐子放下转身要走,忽又扭过身子,认真的看着李廷恩道:“五哥,我不会白吃饭的,我能帮你干活。”

听这话向尚先笑了,“你能干什么?”真以为李家村出来的就个个都是李廷恩?李廷恩七八岁就能在镇上靠写对子,给同窗讲课业养家,十一岁能成案首。可李廷恩也是拜了先生后手不释卷的,李四虎呢,打小跟着做人外室的娘长大,十二岁能挖点野菜卖。

李四虎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向尚,大声道:“我会认字,我能算账。”

李廷恩诧异极了,和向尚对视一眼,随手从桌上抽了本酒楼的账册道:“你把里头的帐给我算一算。”

李四虎接过账册,也不提要算盘,闷不吭声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儿就给李廷恩报了一串数字。叫人惊奇的是,他报的都是对的。

古代的记账方式是很复杂的,能看账算账的人才并不多,何况这样不要算盘就准确将帐对上了的。李廷恩没想到本是想为李桃儿的事情先在李水根那里留个后手竟意外招揽到一个人才。

“我知道了。”李廷恩将账册拿回来,对满含期待看着自己的李四虎道:“你先去接你妹妹罢。”

李四虎乖乖听话走了。

向尚手里拿着李四虎算账用过的文昌纸抖了抖,笑嘻嘻道:“廷恩,你运道真是好,顺手帮个族弟也能捡个人才出来。”

“三个。”李廷恩见向尚不明所以的样子,解释了一句,“我已从族中挑出三个人。”

向尚闻言十分羡慕,“这才几年的时间,就叫你挖了三个人出来。你都瞧得上的,想必真有些才干。想想我们向家,从曾祖那辈就挣开始挣银子,到如今上上下下也没几个靠得住的,打秋风的倒是不少。唉,说起来,真要用人,还是一个祖宗的才信得过,说句难听的,就是抄家灭族,都还是一个姓的绑在一起呢。”

李廷恩当然明白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若非如此,他何必不遗余力的将族人拉起来,真是为了让全族的人都跟在他身后说奉承的话?说到底,还是为信任二字而已。

一个家族的人,再内斗也会为了自身而有分寸,外面的人,一旦生出异心,便是你死我活。

李廷恩应付了向尚两句,叫长福进来把野菜拿去厨房,顺便问问李桃儿的病。

长福回来就手脚指比划的跟李廷恩说李芍药回来了,“二姑太太扑在老太太怀里哭,说她要做寡妇了,被老太爷骂了几句看到老太爷出门遛鸟去了就在屋里砸东西,谁都不敢拦。二姑太太又喊人去叫王管家,说她不想再在范家守活寡,让家里派几个下人去把她的嫁妆都抬回来,她以后就跟在亲娘身边过日子了。下人把事情报给了从大哥,结果从大哥二话没说,就让人喊了崔嬷嬷过去,崔嬷嬷去了就站院子里跟二姑太太讲道理,也不晓得说了啥,二姑太太气的要对崔嬷嬷动板子,大姑太太听到消息,过去就骂了二姑太太一顿。老太太又晕了一回,大姑太太见小的过去,就说老太太被二姑太太气晕了,她要留下来照顾,让小的带句话,说她今晚不到二太太那儿吃野菜饺子了。”一说起这些,长福颇有点眉飞色舞的味道。

如今李芍药的事情,已经完全挑动不了李廷恩的心绪了,他能猜到崔嬷嬷会对李芍药说什么,李桃儿接下来这段日子又会怎样照顾范氏,甚至照顾李芍药这个妹妹。从一方面来说,李桃儿本身也是他请回来压制范氏的人。只是目前这个大姑似乎情绪不稳,未免范氏这些人狗急跳墙,在他考进士之前弄出大乱子,还是先把人隔开的好。不过倒还能让李桃儿出几天气。

李廷恩食指在案几上敲了敲,陪向尚用过饭把人送走后,就叫王管家进来,吩咐他在县城里中等人家聚居的三里桥为李桃儿一家人买栋一进的小宅子。

王管家想了想回道:“老奴记得您名下在三里桥有间带铺面的宅子,还带了个后院,就在三老爷一家布庄边上。”

说到李光宗,李廷恩喝了口茶微笑着问,“三婶如今可知那两家布庄的铺面是我的了?”

“三太太问过两回,老奴都给打发回去了。”王管家说着对顾氏一直不死心的做法也有些莞尔。

李廷恩很明白顾氏在想什么,铺子是别人的,哪怕是自己出面给租金,顾氏也觉得亏本。若铺子是自己的,不仅不用给租金,说不定还能就势将两个铺子给拿到手里。其实两个小铺子对如今的自己而言并不算什么,但自己却不会给的如此容易。

有好事就凑上来,李芍药李翠翠回娘家就躲出门去看铺子里的生意。李桃儿这个大姑姐回门,全家上上下下连曾氏都给了两个孩子一份礼,唯有顾氏说要回娘家吃酒,一吃就吃到了上下宴请李桃儿都完了才回来。

李廷恩眼底一片冰凉,冷冷道:“三婶若再到处打听,你就去找崔嬷嬷。还有,大姑宅子的事,就定在你说的那宅子,大姑父以前是走商的,他想拿铺子什么生意,你都听他的就是。”

王管家有点不明白李廷恩的意思,明明就是很厌恶那位大姑老爷,为何又要给他个铺子,是想用个小铺子将人拴住,还是有旁的打算?

心底存着狐疑,王管家却不敢多问,恭恭敬敬的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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