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 第4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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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被窝里出来,被过道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喷嚏。

回去在包里摸了件外套出来,这会儿功夫,火车已经又开动了。

其实陈烟桥一点儿不难找。

倪芝方才没走出过道几步,推开两节火车之间车钩的门,就看见一个男人,背靠着墙,低着头在火车连接处脏兮兮的地板上坐着。

他发顶斑驳,黑发掺着白,侧脸硬朗,喉结突出。

一条长腿支棱着,一条腿弯着,胳膊撑在膝盖上头,指尖是一支正燃着的烟。

因为坐在连接的地板上,随着老式火车极度不稳地驶过轨道,一晃一晃得厉害,身不由己。他倒不在意,好似一截儿水中枯木,划哪儿算哪儿。

听见有人出来,陈烟桥抬头时候,眼底寒得似玻璃上结的霜。

看见是倪芝,他眼里暖了些,仍是大片化不开的浓雾和失去焦距的迷惘。

“你怎么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对手戏可吗?

火车推销的资料,部分出自于看天下文章《在春运火车上听神级推销,入迷的我差点坐过站》。

50个!

晚安!

第35章 猪肺

许多年前的火车和如今一样, 老旧的轨道,噪声咣咣不止, 拥挤不堪, 充斥着各异的味道。

赶上春运高峰,陈烟桥记得一清二楚, 他和谢别巷丝毫没有忧患意识,反而在学校多耍了几天,后来去售票处时候只剩站票, 连小马扎都卖光了,俩人站了一路。

那时候腿脚很好,站了许久都不知道累字怎么写。

那时候火车很挤,梦想却宽得没了边。

到最近,谢别巷大约是因为他再次提起刻刀, 又劝了几次他回去。

对于烟.巷, 当年两个人一拳一脚、一草一木建起来的工作室, 陈烟桥亦倾注了年少时候所有的理想和抱负。期望它圈内扬名,如今真做到了,却和他关系不大, 心里既欣慰又难受。

明知道自己回不去,然而当年的情怀和心血是没办法割舍的。

倪芝靠着车门站, 侧面看着他, “为什么回不去?”

陈烟桥讲得粗略,寥寥几笔概括,倪芝不明白他的顾虑。

为什么回不去, 烟.巷这几年岂是发展不错。谢别巷借着陈烟桥的事儿哭惨,倒是把逼格和情怀做足了,吸引了不少天赋型选手。后面商业化时候,已经积攒了名气,步子迈得稳。现在都接私人博物馆的雕塑3d数字化投影,给大型游戏做人物立绘这些活儿。

谢别巷安慰他,老陈,你当个管理层不行吗?再不济,现在烟.巷艺考培训做的也不错,你做这个总行吧。

陈烟桥要是回去了,恐怕真的只能做这些外围的工作。

倪芝明白,像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了怜悯。

哪怕不是怜悯,是念及当年一起创业的热血。

倪芝想了想,“你底子这么好,现学也来得及吧。”

“我已经浪费了十年了,”陈烟桥苦笑,“不能说浪费,那更证明我这些年就是个笑话。”

他说完,摇头,“你不懂罢。”

“我懂。”

倪芝听懂了,倘若人都是这般,知道有什么不好便去改进,那便尽是完人了。亡羊补牢适合刚损失的人,对于陈烟桥这样的,十年里栅栏都长满青苔腐烂了的人来说,谈何补牢。

其他事情何尝不是如此,时间一天天过,一年年过,原本只是早已经坑洼的雨花石,最后被洞穿得彻底。

他最初到哈尔滨时候,只是不想待在四川,替余婉湄收了遗物。看见火锅店就开了,打算等什么时候没钱了就回去。

后来余婉湄的墓和往生牌要钱,年轻时候自己轻而易举就打下的事业,哪有那么珍惜,何况他在绵阳还丢了个没装修完的分店烂摊子给谢别巷,卖了股份了无牵挂。

没想到这么一待便是十年。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只有他,活成了废人。

“那天,我爷爷偷偷给我打电话。”陈烟桥声音沙哑,又带着些倦意,“他说我再不回来,他眼睛就看不见我了。”

倪芝算了算,他爷爷还在世,应该是八十好几的高寿了。

陈烟桥把手里的烟屁股掐了,又点燃一根。

“我差一点儿就回去了。”

“后来呢?”

“他做了白内障手术,又能视物了。”

陈烟桥低着头,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奶奶很早就走了,我爷爷家却长寿,他还有个姐姐都九十几了。不知哪儿来的信心,觉得他们还早着,觉得父母还年轻。”

倪芝想起来她去他家画纹身图样时候,他说的语气潸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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