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 第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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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憨厚,“昨天。”

没看见倪芝眼底的震惊,服务员笑呵地塞了菜单给她。

“美女点菜吧,不然一会儿人多等老半天的。”

倪芝勾完菜单,递回给他。

“麻烦再来一份红油抄手。”

服务员小哥一脸抱歉。

“美女,我们不做抄手。”

“做的,”倪芝语气坚定,抬眼看他,她今天眼睛消肿了,又黑又亮,下巴尖而微翘,勾勒出一张瓜子脸,“问你们老板。”

服务员一时看得愣了愣,对她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挠了挠头。

“那个……”

“大伟。”

棕色的帘布被掀起,陈烟桥许是懒只撩了一半,他又高,微微弯了腰。人还没完全出来就松了手,那帘布上的流苏挂在他肩上,被他拖了两步才甩下去。

他今天换了件灰色的汗衫。

大伟应了一声,指了指陈烟桥。

“美女,你直接问他吧,他就是我们老板。”

原先大伟正挡住了陈烟桥的视线,他走近了才看见倪芝,眉间又拧了起来。

陈烟桥扭了半边头,冲厨房方向示意。

“大伟,你去吃吧,刘婶儿快吃完了。”

再回过头,见倪芝目不转睛盯着他。

陈烟桥低头看她,“你要问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在这样吵闹的火锅店,火锅咕咕地翻滚着沸腾着,仍听得一清二楚。

倪芝从台子上伸手,对着她对面的座位指了指,“坐下聊两句。”

“你看现在也没客人要忙。”

陈烟桥环顾一周,把凳子拉开,坐得大马金刀。

他今天的胡子修得形状好多了,连鬓的那一圈刮得干净,就剩下巴周围的,也是长短正好,看着挺扎手。

倪芝既见到了他,当然不问红油抄手。

她并不是非要吃那一碗抄手,不过是心里记挂着“凭吊”二字,想引他出来。

“你新挂的招牌,什么意思?”倪芝紧紧盯着他的面部表情。

她其实不觉得会有这般巧合。

陈烟桥面无表情,“没什么。”

倪芝抿嘴。

有人说,没开始田野前,多少有些期待。脑子里千回百转,演练刀光剑影,巴不得自己使劲浑身解数问出些别人问不出来的。

到田野中,发现访谈对象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于是,一两个访谈对象过后,相看两厌,只求解甲归田。

田野,是社会学里的研究方法field work,是指要去当地贴近被研究者生活的实地调查方法。

这年头,论文多量化。他们社会学系,只有她导师何沚最推崇田野,明明是最年轻那一个,却守着传统的研究方法。

每天张口闭口就是田野已死,要求他们尽量做三个月以上的田野。

倪芝还处于对论文方向的新鲜期,看了许多论文后面的访谈录,多少有些技痒。

倪芝压低了声量开门见山,“是悼念亡人吧?”

陈烟桥看了她几秒。

他瞳仁黑如墨,目光沉沉,隐有不满。

“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他说完,没给倪芝继续发问的机会,就径直起了身,头也不回地掀了帘子进厨房。他走快了,几乎看不出来右腿停顿时间短,跟正常人无异。

这回他掀得又干脆又果断,他都进去了,帘布落下去时翻了几卷,许久仍在空中来回荡着。

倪芝有心再问,吃得心不在焉。

她虽然没实际操作,但看了不少关于地震后创伤修复的访谈录。

对于大多数受难者家属而言,这种群体性天灾,绝不是独一份的倒霉。

再加上时间久了,周围人都坚强咬牙过活,这些受难者家属反倒多少还有些倾诉欲望,不想自己随时间流逝而遗忘这种缅怀。

印象深刻的是,有学者向那些受难者家属打听往事,在废墟小学遇见的一个母亲,年年到了这时候总要带一大包零食来,有人来问她就唏嘘不已,说担心自己家小胖子饿着。

没问出话来,只能说是功夫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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