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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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室里虽然没有光线,但不影响他视物,两颗圆滚滚的金黄色眼珠,在黑暗中像是两颗发光的琥珀。

他看清楚予昭的痛苦模样后,脚步怔了怔。

哥哥的伤口那么疼吗?

但随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坏的气息变得很浓重,在空中翻腾着,都压住了哥哥身上的血腥味。

这个讨厌的小坏又在作乱了!

嗷嗷嗷!

给我回去,谁让你偷偷出来的?啊?经过神猫王的允许了吗?回去!立刻,马上!

楚予昭正被痛症折磨着,隐约听见小豹柔嫩的吼叫声,他混沌一片的脑海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可臆想中那痛得彻底丧失理智的阶段还没到来,疼痛却在减轻,并慢慢消失。

就像之前洛白替他驱除痛症时一样,先是脑中恢复清明,接着那股气息不再肆虐翻涌,而是安静下来,慢慢一路向下,流经肺腑汇入丹田。

楚予昭虚弱地靠在石壁上,两眼茫然地注视着黑暗,大口大口喘息。

他脸上有柔嫩湿滑的触感,微微有凸起的颗粒,那是小豹在用舌头轻轻舔舐他的脸,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安抚声。

小白,我没事了

楚予昭抬起手臂,掌心落在洛白身上,一下下轻抚着那柔顺的皮毛,心里有些诧异这次洛白明明没在身边,痛症为什么也消失得那么快。

莫非洛白和小豹都有能压制那股气息的能力?

洛白把不安分的小坏赶回去后,视线又落在楚予昭胸膛的剑伤上,那里还在往外渗着血,将周围的衣袍都染湿了。

他伸出小爪,轻轻碰了下剑伤附近的完好皮肤,犹自在发怔的楚予昭回过神,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衣衫下摆,想撕一块布料下来。

不想虚软得一连好几下也没将布撕开,反倒扯动胸膛的伤口,低低地嘶了一声。

洛白看见他撕扯布料的动作,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娘曾经教他给受伤的兔处理伤口,就是用布料缠住伤口的。

洛白弹出爪尖,在衣摆上轻轻一划,犹如利器破穿薄纸般,就掉了一块长长的布料。

他将布料一端塞入楚予昭手心,让他握住,自己抓住另外一端,绕着楚予昭缠绕,紧紧地缠在胸前。

他将两只爪子使得像长了手指,动作灵活得不像一只豹子,那伶俐劲儿也不像一个傻子。

楚予昭看不见他动作,但能知道他正在给自己缠绷带,虽然已经知道这只小豹异乎寻常的聪明,但内心还是被再次震撼。

小白要是能变成人的话,该得多聪明啊。

洛白将绷带缠好后,打了一个结,楚予昭胸口被紧紧压迫,咳嗽了几声。

洛白又想将绷带解松点,楚予昭察觉到他的意图后,抬手将那两只爪子握住,低声道:就这样,松了就止不住血了。

洛白被楚予昭握住了爪子,爪尖快乐地动了动,楚予昭以为他觉得不舒服,便放开手。结果手才挪开,那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又追踪而至,探进他掌心放着。

楚予昭怔了下,便合住了手掌,将那两只小爪包住。

洛白在楚予昭身旁坐下,不时探头去嗅闻他被包扎住的伤口位置,好在那里渐渐止了血,这让他心安了很多。

漆黑一团的耳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洛白再次凑到楚予昭伤口处去嗅闻,判断他有没有还在流血时,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楚予昭的呼吸很急促,握住他爪子的那只手冰凉,还在轻微地发着颤。

哥哥生病了吗?

洛白看向楚予昭的脸,发现他双眼依然睁着,没有焦距地看着空中某一点。脸色虽然依旧很白,但也不像是处在疼痛中的模样。

洛白有些担忧,在楚予昭的手背上轻轻舔了下。

他看见楚予昭眨了下眼睛,启开干裂的唇,沙哑着声音道:予策总会送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琉璃球还有鹅卵石我总是不耐烦,总是将那些东西给扔掉,还不允许他哭,逼着他快点长大可他永远长不大了

他胆子很小,本来爱吃蜜枣,衣兜里总会用绢帕包着几颗,结果有次爬了很多蚂蚁在衣兜里,吓得他从此再也不肯吃蜜枣。

他学走路晚,走得也不太稳,经常会摔跤,一次把长命锁摔缺了一小块,怕我责骂他,便躲去了假山密道,结果在里面迷路了出不来,我带着宫人找了一天一夜才找着。见到我时,他已经吓得脸青唇白,说再也不敢了,假山洞里又黑又冷,太可怕了

他怕冷,才进入秋天,那小脚就冰凉冰凉的,夜里睡觉要加汤婆子。如今他躺在这儿,没有汤婆子,比那假山洞里还黑,还冷。他会怕吗他可怎么睡得着

楚予昭的嘴唇在颤抖,干裂处渗出了血丝,眼泪从眼眶里涌出,顺着脸庞大颗大颗地滑落。

他以为自己身处在黑暗中,身旁又只有一只豹,便任由泪水在脸上恣意横流,将那些隐藏在心里多年,从来不曾告诉给人的愧疚和苦痛,一一倾诉出来。

他化为鬼魂附在我身上,那是怪哥哥以前没有好好对他,没有陪过他,没有带他四处玩,还害死了他。都是我的不对,是我的错,才令他终日躺在这漆黑的深墓里。他一定很恨我,如今要惩罚我,那都是我应该受的

洛白一瞬不瞬地盯着楚予昭,专注地听着,心里又酸又涩。

明明那个光头说鬼娃娃被坏人控制了,但他还是这样愧疚和痛苦,让洛白觉得心脏如被一只手抓住,再狠狠揪紧,拧出红的血。

我把他教得那么听话,为什么就没教他明哲保身,躲避危险呢?看见我被楚予池派来的人抓走,为什么就要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他本来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冲出来

楚予昭痛苦地呜咽出声,像是伤痕累累的兽,在无人的深夜里,才露出藏在皮毛下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和脆弱。

洛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楚予昭好过一些,只能不停地舔他脸上的泪水,尝到嘴里,全是一片苦咸。

我们被装进两个木箱里,我不知道要被马车运到哪儿去,周围一片黑,憋得快要喘不过气。予策一直在踢他那边的木箱,踢了很久,直到最后渐渐没有了声音木箱最后被打开时,他整个人都已经青紫了

我每晚睡觉都要点灯,不敢呆在黑暗里。一吹掉烛火,就会听到予策用脚踢打木箱的声音。砰,砰砰,让我的头都要炸开。楚予昭的喉咙里像是被撒入了一把沙子,声音粗粝难听,他急促地喘息着,就像被什么扼住了气管。

洛白听到楚予昭的声音不太对劲,抬起头去看他脸,发现他虽然脸色正常,却有细密的汗珠挂在额头上,胸脯急促起伏,像是不能顺畅地呼吸。

楚予昭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痛苦地闭上,一只手紧紧握着洛白的爪子,另一只手抠住身旁的石板地面,痉挛地颤抖着。

我怕黑,这是,这是予策对我的惩罚,是我是我应该受的。他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他又在踢木箱,踢得好大声,你听见了吗?小白你听见了吗?他想告诉哥哥,他很痛苦,很难受,但我却无能为力,没有任何办法

洛白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而隔着厚厚的石壁,外面打斗的动静也传不进来。

楚予昭牙齿开始咯咯打战:太黑了,点灯,成寿,把灯点上。

点灯洛白环视了这室内一圈,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石壁上也没有灯。他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他能在黑暗中视物,但哥哥和其他人一样,天黑了,如果不点灯的话,就什么也看不见。

可,可我虽然是神猫王,也变不出来蜡烛呀,洛白犯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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