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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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白小跑步上前,在楚予昭身旁的灌木里看,又拣了根棍子,想去拨头上的树叶。

楚予昭看着他做这些,也没有再问,转身就要继续往回走。可刚提步,就听见洛白诧异的自言自语:奇怪了,他明明在哥哥背上趴着,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我看错了吗?

楚予昭的脚步陡然顿住,看向正用棍子在草丛里四处拨弄的洛白,又问了声:谁?

那个小孩儿啊。

楚予昭神情微变,站在原地看着洛白,直到成公公的声音传了过来:陛下,这是要回宫了吗?

成公公带着一干小太监候在前面,明明听见了皇帝的脚步声,却没见着人,干脆就找了过来。

楚予昭也就抬步往乾德宫匆匆走去,一众太监们赶紧跟上。只剩下洛白又找了会儿,茫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哥哥人已经走掉了。

夜里,一轮圆月挂在梢头,洛白趴在房间的浴桶里,从窗户看着月亮。元福坐在一张小凳上,正用毛巾给他搓背。

元福姨,你,你动作,轻点,我,被你,搓掉,一层皮了。随着元福的动作,洛白声音断断续续的。

谁让你今天把身上搞这么脏?全是桑葚汁,是把衣衫脱掉爬树的吗?不用些劲,这汁水都洗不掉。还去东园子拔孔雀羽,当心被人抓着。元福嘴上责怪,手里的动作却放轻了些。

今日和楚予昭分开后,他便变成豹形爬上桑葚树,直接躺在枝丫上吃。等到该回宫时又躲懒,就在树上穿衣,结果将桑葚汁涂了好些在身上。

那鸡叫孔雀吗?唔,我下次不敢了洛白很不走心地懒洋洋回道。

元福吓唬道:下次还这样的话,我就把你交给陛下,看他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可洛白还是听清了,立刻回头看向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问:真的?

假的。

洛白撇了撇嘴,回身继续趴在桶沿上看月亮。

他一条手臂伸出木桶,细白的手指在桶壁上敲,脑中突然想起白日里的事,便问道:元福姨,你将这宫里的人认得全不?

那哪儿认得全呢?全宫上下可是好几千人,有些人一辈子活到头,互相也碰不上一面。元福给他搓着背道。

那你在宫里见过这样一个人吗?长得很丑的一个人。洛白回忆着那名男孩儿的模样,心里又开始泛酸,故意挑那不好的形容来讲:脸白得像抹了面粉,眼睛里全是黑的,都没有眼白,像两颗碳圆儿。嘴巴血红血红的,还对着人笑。

洛白转身对元福学那男孩儿的笑,慢慢咧开嘴,眼睛从下至上盯着人,白嫩嫩的一个人,竟然也透出几分阴森气来。

元福陡然被唬了一跳,竟从小凳子上弹起身,手上的帕子都掉进桶里。但随即又反应过来,没好气地拍了下洛白的头,斥道:你白天去和那些小太监混在一块儿,听他们乱扯胡话了?

洛白敛了脸上的表情,摇头道:没有,我才没有和那些小太监一起玩儿。

那你去哪儿听的这些鬼怪故事,还扮鬼来吓人。元福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胸口,以后若是有人再给你说这些,捂着耳朵不准听,不然就别出宫了,每天多写几篇字。

洛白听到多写几篇字后,难得地没有反对,只狐疑地瞥着他问:元福姨,你说我在扮鬼,我刚才是在扮鬼吗?

可不是吗?吓我一跳,都不知道去哪儿学的。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宫里有些小太监,拿树杈在地上学字,你看你,笔墨纸砚都备得最好的,天天练两个时辰,其他字儿写不出来也就罢了,哪怕把你的名字写出来呢?元福说到这里有些心酸,从桶底捞出那根帕子,语气不太好地道:转过去,背都还没擦干净。

洛白没把元福的唠叨听进耳里,转身趴在桶沿上,用那不是太聪明的脑子琢磨起来。

我只是在学那丑人,但元福姨说我在扮鬼难道那个丑人是鬼?

洛白心里咯噔一下,倏地从木桶里坐直了身体,有些骇然地问:元福姨,鬼不都是长着三个头,六条手吗?难道和人长得一样的也是鬼?

元福忙道:别说这个了,什么鬼啊鬼的,这世上哪儿来的鬼,都是别人编出来吓唬小孩儿的。

可你刚刚就被吓着了,还说我在扮鬼。

我没有被吓着。

你有。洛白拧着眉头,伸出手拍了拍桶壁。

元福只得道:是是是,你刚才就是在扮鬼,吓着我了。接着将洛白按进桶里,快点手也拿进来,每次沐浴都要浇满地水,弄得到处都湿的。

洛白还没从那个男孩儿就是鬼的震惊中回过神,任由元福将他抬手抬头地搓洗,在脑中回忆白天那一幕的情景,心里突然打了个冷战。

他怕三头六臂的鬼,也怕山精妖怪,偶尔听到村里老人讲古,讲那些化成人,在夜里去敲别人门的野猪精,还有狐狸变成美女吸人脑髓的故事,吓得晚上都不敢睡觉。

有时小孩儿们互相吓唬,喊着妖怪来了时,他跑得比谁都要快。等跑到没人的地方,还要变成豹子飞奔,奔回家一头扎进被子里。

混没想到这幕若是落到别人眼里,他自己就是只坐实了的妖怪。

洛白此时不敢再去回忆那小孩儿的模样,但又想到个问题。

小孩儿鬼为什么趴在哥哥背上?哥哥知道吗?哥哥知道有鬼就趴在他背上吗?

呜呜呜

好可怕。

怎么办

洛白着急又害怕地扭着手指,在心里挣扎权衡。不过对楚予昭的关心终于还是占了上风,压过了对鬼的恐惧,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明天就去帮哥哥捉住那只鬼。

不不不,赶走那只鬼。

算了,给哥哥提醒一下,让他自己抓吧。

楚予昭回到寝殿,喝退了所有人,再对着铜镜解开了衣领,看着肩头上那团乌青色的瘀痕。

这几日过去,那团淤痕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向周围扩大,上面那排牙印也愈加清晰。每一颗牙印都深陷皮肉里,呈出种狰狞的墨黑色,看上去分外触目惊心。

他注视了那瘀痕片刻,视线又落到左胸心口上的那处旧伤上,再重新扣好衣领,大步走出了寝殿。

昏暗的甬道里,隔着很长一段距离才有盏油灯,发出团微弱的光。楚予昭走在其中,被灯光勾勒出高大的身形,脸部却隐没在黑暗里,只能看清那冷酷锋利的线条。

一名身着狱卒服饰的人迎了上来,叩拜行礼后,嘴里啊啊着打了几个手势,原来是名聋哑人。

楚予昭继续往前,狱卒就沉默地跟在身后。

这条甬道很长,两旁都是监牢,空气里带着陈腐的霉味和潮湿的水气,远处有滴滴答答的水声,衬得四周更显安静。

楚予昭走到其中一间监牢旁时停了下来,身后的狱卒立即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将那紧缠的链锁打开,咣啷一声推开了牢门。

灯光洒进漆黑的牢房,照亮了墙角一隅,那里有堆干草,上面躺着名衣衫褴褛的人,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楚予昭没有走进去,只站在甬道里,狱卒却赶紧进去,伸手去推干草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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